她深知,若不是秦军法纪森严,这位在她身后颤颤巍巍的表嫂,怕不是早就被拖走,献给哪位首领了,毕竟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桃子,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涩与妩媚交杂的甜美气息,仿佛用手一戳,就会流出香浓的汁液。
桃腮樱唇,双眸含春,在国破家亡之际,当真是块容易被盯上的肥美鲜肉。
想到此,便更加严密地护住她了,不过那些秦人也只是看看,并未做出逾矩行为,登记完毕后,利落地离开,赶往下一家,毫不拖泥带水。
有此前车之鉴,楚萸不得不谨慎一点,特意穿了臃肿的厚衣服,挡住因为刚刚生养而越发婀娜、妖娆的曲线,头发也胡乱地盘着,被一根掉漆的木簪固定,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美人。
可珩儿止不住的哭声,还是为她博来了不必要的关注,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年轻士兵,苍蝇一样叮了上来,非叫她转过身,他要看看婴儿身上有没有藏着不该藏的宝物。
楚萸只好垂下头,慢慢转身,然而婉丽的眉眼,即便埋着脑袋,也遮盖不住,年轻士兵忍不住往前凑过来,拈起她的下巴,贪婪地盯着看了好一阵。
堂堂公主,世家大族的少夫人,被一个无名小卒以如此亵玩的姿态久久打量,着实屈辱至极,然而楚萸很能想得开,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只是希望他能赶紧结束,她这会儿有点想吐了。
大饱一番眼福后,三角眼总算挪开了粗粝的手,心想这府上居然还藏有如此祸国殃民之姿的美艳货色,暗暗在心里记下了。
再严厉的军法,在持久战大胜之后,都不会完全束缚男人的本性,只要不做得太出格,在军中都是默许的,前两日他们的首领,还弄来了几个肤白貌美的楚国舞姬,享乐了一整晚,那持续不断的孟浪声音听得他都面红耳臊。
秀荷连忙扑上来,说孩子身体不舒服,身上怎么可能藏东西,被粗暴地一把推开,直接跌在了地上。
楚萸这时候一狠心,掀开婴儿的衣服,以一种赌气般的方式,把光秃秃的小家伙展示给他们看。
珩儿哭得更加洪亮了,几个士兵被他尖利的哭声搅得心烦,手一挥鱼贯而出,那个三角眼在跨出门槛前,特意又瞅了她一眼,眼里闪过算计的神色,让楚萸十分不舒服。
确认人走后,她从床板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小摞景家的传家宝,还有昌平君赠给珩儿的玉佩,摊在床上,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若是被发现,肯定要掉脑袋的,可这些都是景暄曾经十分珍爱的宝贝,她不忍心让他们流落到他憎恨的秦人之手,便赌了一把。
多亏了珩儿那军号般的啼哭声,不然她还真不敢保证,这个隐秘的暗格百分之百安全。
小家伙这时总算止住了哭声,开始在床上爬,爬到床头,抓着床幔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踩着小脚丫,一摇一摆地又走到床尾,破涕为笑,脸上挂着一串小鼻涕。
这孩子,心情转换的倒是快,当真是一点也不内耗自己。
晚饭前,她让秀荷悄悄把姜挽云唤过来,向她展示了偷留下了来的这些宝物。
本以为会遭致一番质疑,或者责怪,没想到姜挽云眼睛一亮,用力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你还挺有两下子啊,真让我刮目相看了。”她激动地抚摸着那些珠宝玉石,“这个是表哥出生时祖父给他的,这个是他用十几件古玩换来的蓝田玉……你行啊,胆子真不小,看来以前是我把你看扁了——”
“……”这个走向是楚萸没想到的,不过结合她的性格,倒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挽云,这家里面,看似还剩不少人,但你我都清楚,能主事的没几个,夫人身心都垮了,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振作,夫兄那副两耳不闻身边事的样子,根本指望不上,所以我必须要把藏宝物的地方告诉你,万一我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让你们守着这份财产却浑然不觉。”
“可是,表嫂,秦人现在跟强盗似的隔三岔五地搜查,咱们藏这些东西也用不上啊。”
“你放心,现在是占领初期,过段时间就不会这样了,等再过个三年五载,便可以挑些出去变卖,贴补家用。”
姜挽云了然地点点头,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些秦人是不是穷怕了,连女孩子的玉簪、金首饰都不放过,真是可恶。”
楚萸摇了摇头:“这不是主要原因,他们收集值钱的东西,一方面是挑选其中珍稀之物献于秦王,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断绝贵族造反起事的本钱。”
姜挽云渐渐瞪大眼睛:“原来如此,竟是这样。没钱,便无法聚集兵力,连日常温饱都难以维系,更别提造反了,果然够狡诈。”
“所以这段时间,咱们就安分点吧。”楚萸捧起那摊宝贝,轻轻放进暗格,抬眸瞄了姜挽云一眼,压低声音道,“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夫兄。”
“不用你嘱咐我也知道。”姜挽云稳重地一点头,和她一起把木板摁回去。
现在这家中,真正能主事的,也就只有她们俩了。
“我听说,项将军逃到了淮南,拥立昌平君为新楚王,还在与王翦死磕。表嫂,你说,我们还有一丝获胜的希望吗?”
楚萸垂下长长的睫毛,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果然在三个月后,楚军残部大败,秦将李信率军,在垓下的一片山谷中,将项燕死困数日,以致其粮草断绝,无力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