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从珑一步步后退,恍惚的雨幕迸发出阴凉的湿气,笼住她全身。
  沉小姐为尊十八年,一朝跌落泥泞,听到昔日死对头用这种语气同她对话。
  让她跟了薛予盛?沉从珑几乎不敢置信,可她已经不比往日金枝玉叶,寒意蹿上心头,沉从珑向来心如琉璃拿云握雾,竟是头一回感到心孤意怯。
  “滚。”她说。
  薛予盛笑了笑,半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步步紧逼,长靴在地板上一步一闷响。
  沉从珑闻到了雨翻起泥土的腥气,带着沉闷的夜色袭来。
  危险碾碎了沉默,无声将黑夜里的一切吞噬在雨幕中。
  薛予盛的压迫力致使她微微低头,雪白的脖颈揽着月色,落在薛予盛眼里,比月亮还明亮圣洁。
  在那个勒死沉从珑一切自尊的问题后,他一言不发,就如野兽踱步一般,静看猎物踏入雨中。
  “多久,”沉从珑听到她牙齿碰撞的声音,很轻,很重。
  她胃部抽搐着绞痛:“你要我跟你多久。”
  薛予盛偏偏头,眼里光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还有钱走?”
  他笑着呼了口气,俯下身和她对视,两双眼睛在夜里对上,两人隔得太近太亲密,已经不再是陌生人间的礼貌距离,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沉从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打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在微凉的夜里火热,火一般的燎烧。
  沉从珑移开眼,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她侧头去看连连绵绵的雨,听滴滴答答的雨声,感受着寒寒飕飕的寒气一寸一寸缠上她的心底。
  有些雨珠顺着风落到她唇上,湿湿冷冷裹着云上气息,如果她抿唇,就会尝到那点清清凉凉的味道。
  静默的主角悄然转移,捕猎者踱步的速度陡然加快。
  “留下来吧,”他似笑非笑,“我对你好。”
  “起码,”薛予盛的声音低下去,“我能帮到你的,比死去的祝纪青有用。”
  困兽皎白的脸上脸上带了薄红,蜇到了闺家小姐心底的痛。
  沉从珑声线带着抖:“他到底去了哪?”
  “祝纪青?”薛予盛摸起她一缕秀发,“啊——我也不知道。”
  “反正有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是吧?”他笑着问沉从珑。
  沉从珑眼睫如同蝶羽,在雨幕中不堪重负地颤抖。
  “毕竟,谁能凭爱意让你衷情,”薛予盛顿了顿,几乎是幸灾乐祸,“那定然是那帮人眼中刺、肉中钉。”
  “可不得,”他语调上扬,“斩而替之。”
  沉从珑急促的呼吸声成了他话音的闭幕曲,连绵的雨幕快要成了一座灰皑皑的墓碑。
  她转眼看薛予盛:“我跑不掉。”
  薛予盛不置可否,眨眼的瞬间成了点头的默认。
  “他们要我怎样?”沉从珑语气间带着怒意,仿佛她又成了声名赫赫的沉小姐,“薛予盛,回答我。”
  “有些是想让你继续当沉小姐,嗯...”他声音哑下去,“有些是希望你,哼...”
  “那你呢,薛予盛?”沉从珑的眼睛带着水光,分不清是雨光还是泪光。
  薛予盛看到她眉眼间笼着大雾,潮湿而悲痛的大雾。
  天边惊雷轰然而至。
  “你站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