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剪辑师疑惑,他的行业经验丰富, 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一定要自己操刀工作的导演。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最后还是将剪辑权交付给了专业的剪辑师,因为他们剪辑的电影确实存在着观众无法理解的逻辑漏洞。
  “这很简单。”
  奥斯蒙德说道,因为他有焦虑症,他比观众更担心他们看不懂电影。
  所以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在电影拍摄过程中,明确每一个镜头每一个动作为什么发生,并且及时添加需要拍摄的镜头,尽可能地避免事后补拍。
  “因为我会把所有有因果联系的镜头串联到一起。这样就可以通过蒙太奇或者别的剪辑手段,缩短镜头时长,但确保每一个事件的发生合情合理。”
  奥斯蒙德没有藏着掖着,他所说的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技巧,也很少有导演会和他自己一样执拗,不信任他人的工作能力。
  剩下的剪辑时间,奥斯蒙德几乎将所有精力放在了挑选音效与建工配乐制作上。
  成熟的好莱坞导演不会将时间与精力耗费在制作音效上,电影制作公司通常都有自己的商业音乐库,或者与其它拥有商业音乐库的公司达成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导演和制片人需要做的,只是在音乐库中挑选合适的音轨,将它们剪辑,安插进电影中。
  但奥斯蒙德却在挑选音效的过程中陷入了麻烦。
  “订书机将订书针扎进皮肉里,究竟应该是什么声音?”
  电影中的音效制作往往夸大了现实中的声音。
  比如使用刀具搏斗时,现实中刀插进人的皮肉并不会发出声音,但电影却会放大衣服的摩擦声音,甚至制作刀擦着骨头扎入皮肉的拟声。电影通常会在这时使用将刀插进芹菜的声音。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使用煎培根、煎鸡蛋的声音模拟下雨;订书枪的声音模拟枪声;振动铝板模仿打雷;锈铰链转动模仿恐怖片中门会发出的经典的“吱呀”声。
  还有各种电影中粘腻的亲吻戏,演员根本不可能在激情的热吻中发出较大的水声和吮吸声。这种镜头的配音只能通过后期工作人员在片场吮吸自己的手臂,来完成人们设想中熟悉的声音。
  但订书机钉入皮肤,这种声音究竟和什么声音比较类似?
  现实生活中别说一根针尖尖锐的细针了,就连使用一把大砍刀砍进人的身体,也只有嘴和刀刃触及骨骼时会发出声音。
  “也许是类似于射箭的‘咻咻咻’的声音?”
  音效师提议到,都是顶端尖锐的棍状物,只有大小有差别。
  “完全不行,‘咻咻咻’是箭头破空发出的声响。”
  “那就没有声音?只使用订书机的音效?”
  也不行,电影是需要夸装效果的。奥斯蒙德需要一个声音来令观众感受到心理上的强烈不适。
  最终,剧组借用了环球的录音棚,单独使用快要腐坏的软芹菜和针,来模拟代替订书针插进人体的声音。
  《失乐园》电影的剪辑最终在环球的监督下完成。奥斯蒙德拍好的电影毛片,即全部剪辑素材长达80小时,剪辑结束以后,只剩下了118分钟的关键剧情。
  但环球更希望奥斯蒙德能够将电影的时长控制在90分钟以内,这样不仅能节省一盘胶卷,运输方便,还能用省下的时间多安排几场排片,从而赚取更多的票房。
  这样的要求就体现出了提前与制片公司签订合约,确保自己拥有绝对剪辑权的重要性。
  《失乐园》与奥斯蒙德拍摄的前三部影片题材不同,更注重于人物情感的细微变化,需要较为细腻的情节发展来为情感变化做铺垫。如果将电影内容进一步阉割,就等同于降低电影质量,会让整个故事看起来不伦不类,情感的过度不够自然,使观众无法跟上故事的节奏变换,无法理解作品想要传递的情感,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而导剪权,保障了奥斯蒙德决定电影最终成片时长的权力。奥斯蒙德一口咬定时长不能再减,环球就只能一点点软化态度,从要求变为恳求,最后无可奈何地妥协。
  至于电影的配乐工作,坂本龙一用钢琴、小提琴与长笛作为乐器,为《失乐园》谱写了两首原创乐曲。
  一首较为恬静温和,被坂本龙一命名为flipped(怦然心动),几人协商后,将它插在了电影男主人公怀亚特与女主角拉斐尔相遇和相处的过程中,营造一种温馨的氛围。
  另一首则通过不断重复旋律,制造出一种层层叠叠逐级加强的悲怆感与孤独感。
  奥斯蒙德对这首名为desolate(孤独;荒芜)的钢琴曲非常满意。
  但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在坂本龙一看起来颇为有趣的要求:“我个人在音乐方面没有什么造诣,但却觉得这两首乐曲的旋律似乎有些类似。有没有可能,将desolate作为组成的flipped旋律的一部分呢?”
  坂本龙一大概明白了他的要求,flipped由三种乐器的声音组合而成。奥斯蒙德的意思大概是想将desolate作为一部分声部,添加进flipped当中。
  将男主角怀亚特的一生的缩影当作desolate,而女主角拉斐尔的到来,则是为怀亚特的一生添加了节奏轻快,温馨和缓的声部,将整首曲风偏向悲怆、哀痛的desolate完全改变。就像是拉斐尔为怀亚特荒芜贫瘠,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填上了色彩与波纹一般,为他带去了温暖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