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急脾气。”
  杏黄:“二奶奶,他们不卖了,您就不急?”
  “不急。”孟蝶老神在在:“除了我,不会有人买的,他们只能卖给我。”
  杏黄挠了挠头。
  露微倒是回过味儿来了:“他们又不知道怎么把海鱼卖出天价,只要二奶奶不买,他们哪敢买?砸手里怎么办?”
  孟蝶:“没错儿,只要我不动,他们也就是那秋后的蚂蚱,只蹦跶的欢,不会落到实处的。”
  事实也根孟蝶分析的一样,这边露微前脚从乔记百货离开。众人得知孟蝶要买海鱼,京城瞬间就炸了,各大商户纷纷赶去赵大总管那里看海鱼。
  赵大总管不敢隐瞒这件事,通知了主家,主家名叫海诚,他是海商又凑巧姓海,大伙儿都称他为海爷。
  海爷得了消息,沉吟好半天后让赵大总管通知其余的股东,又把同他们合作的乔记老板请来,大伙儿开了个会。
  合作人乔记老板乔木率先说:“勇毅侯府的那位二奶奶,绝对是狠角色,她既然说要包圆,这海鱼绝对有鲜为人知的用处。”
  海爷半眯着眼睛:“我去年还在海上,不太了解她,她真这么厉害?”
  乔木:“真这么厉害,你是不知道,两万银子一倒手变成十万,就这件事,去年京城都传疯了。”
  一名小股东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银子确实是赚了,不过我瞧着倒是运气好,谁知道天突然就冷了呢。”
  乔木摇摇头:“天气这件事确实不好预算,我指的是后续,天渐渐冷,立刻就有人说要买皮毛毯子,那会儿她出手也是赚的,普通妇人一见有利可图必然当场出售,可她不紧不慢的定死了价格,尤其是这个价格定的极妙。”
  “再多些,那些种暖窑菜的商号绝对不会买,因为那样还不如多买些炭柴,多安排人手。她巧妙的把价格定在了商户们能接受的最高底线,就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嘶——屋中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都是做买卖的人,太懂这个有多重要了。
  一件商品同样是赚钱,你赚三十人家赚三百。何时出售,卖多少钱从来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这绝对不是运气,这是实打实的本事。
  又一名股东道:“海爷,既这么着,这海鱼怎么也要留个千八百斤才行。”
  乔木看了一眼海爷,海爷看了他一眼,两人都没吭声。
  这事儿不好办,那边要包圆,他们要怎么留海鱼?都留下?他们又不知道如何卖,真的砸手里,那才是血本无归。
  这个会开的,最终也没有个具体的结果。不单单是他们这边,京城里多少家商户今晚都成了不眠夜,都想对海鱼下手。
  勇毅侯府这边,多少人盯着,府里的管事们都纷纷被别府相熟的人请喝酒,就为了能多探听点消息,看孟蝶下一步怎么行动。
  可惜孟蝶相当能沉住气,无论京里怎么炒海鱼热,她就在侯府稳坐,每日雷打不动的早晨请安,吃了早饭就在凝萃馆同温氏李瑾一起处理家事,中午歇晌,下午有家事就忙,没有就看书,晚上又去请安。
  同满京城所有深宅妇人们的生活不能说毫不相同,只能说一模一样,仿佛要买海鱼这件事是大家的一个错觉。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海爷这边。
  赵大总管陪着海爷又来巡视这些海鱼:“海爷,要么咱们就把海鱼都卖给二奶奶吧。这些天来看鱼的人不少,表示感兴趣的也确实不少,可真要说道拿真金白银来买的,一个都没有。”
  海爷没吭声,眼睛盯着海鱼:“你说着海鱼除了吃,还有什么用?”
  赵大总管:“这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咱们还用被一个妇人拿捏?”
  海爷长叹一声:“就是这妇人拿捏了咱们。行吧,你去找露微姑娘,海鱼都卖给她们。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手段,这巴掌大的海鱼能卖出个什么价格。”
  赵大总管领了命之后才发现,他一个外男别说见到侯府的二奶奶,就是露微他也见不到,这怎么联系?
  “大总管,您怎么忘了?二奶奶在京郊有庄子的,我看那位王庄头就颇受倚重,咱把话儿递他那边去,府里还能不知道?”
  赵大总管一拍脑门:“对,你小子倒是聪明,你过去跑一趟,带一份礼物过去给王庄头。”
  “好嘞。”
  王庄头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往侯府送信儿。
  杏黄高兴得根什么似的:“二奶奶,王庄头刚刚差人来回话,说是海商那边请露微姐姐明天过去一叙,谈谈海鱼的买卖。”
  露微眉眼弯弯:“二奶奶神机妙算。”
  孟蝶笑笑:“明儿你去把海鱼买了之后,立刻到鸿胪寺那边登记了,有一点要额外问询一下。这海鱼其味若盐,要不要再上一份盐税,若是不用上税,就让他们开一个不用的证明。”
  露微不懂:“不用上还用开证明?”
  孟蝶:“红口白牙哪有白纸黑字红印泥来的实在。曾经可有人用这海鱼来贩卖私盐,这事儿马虎不得。”
  露微重重点点头。
  杏黄有点懵:“二奶奶,怎么又是鸿胪寺?我记得过年那会儿荣掌柜的不是说户部么?”
  孟蝶:“前朝禁海,太祖皇帝当年想要开海,不少人都不看好,后来太祖皇帝下令,开一部分的海,以及海商进入易朝,商品的税收就交给主管外国使臣的鸿胪寺,后来干脆胡商的也交给鸿胪寺。”
  “不过就算海商和胡商都交给鸿胪寺,他们内部也是分开的。而易朝内部传统的粮税商税,还是户部管辖。”
  孟蝶一顿:“说道这个我倒是想起来,明儿你先问问鸿胪寺那边额不额外收盐税,若是不收,他们给了证明之后你再去户部问问。若是收税,五百两以下就咱们这边包了。从荣掌柜那边多支取一些银子。”
  露微得了孟蝶的话,办起事情来一丝不苟。
  赵大总管也挺舒心,露微这边说到哪办到哪里,果然是十万两,没有半分矫情:“海鱼过多,露微姑娘稍等,我去鸿胪寺请那边的大人过来,给咱们做见证。”
  露微:“我也一并去吧,顺便问一件事情。”
  “好,露微姑娘请。”
  鸿胪寺这边分海商主簿和胡商主簿,赵大总管属于海商,同主簿关系不错:“尹大人,麻烦您走一趟,这次的货物有些多,气味儿还大,不好搬来衙门。”
  尹主簿呵呵一笑:“好说好说,这没什么,本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奴婢露微,见过尹大人。”露微福身行礼。
  “露微姑娘无须多礼。”尹主簿好奇:“你是这次的买家?”
  “是。”露微笑笑:“奴婢这里有件事想向大人打听打听。”
  尹大人十分和气:“什么事儿?你尽管说。”
  露微:“我们府上这次买的是海鱼其味如盐,请问是否需要上盐税?”
  尹主簿一顿,心中给孟蝶喝彩,这侯府的二奶奶真是个人物,做事竟是如此的滴水不漏。
  赵大总管都是一愣,再次看向露微的时候,眼里明显多了一丝戒备。
  尹大人:“需要缴纳一些的,这个叫做类盐税,不过海鱼的价格本身就比盐贵,故此,缴纳的税收也便宜许多,百斤海鱼缴纳十两银子,不足百斤不用缴纳。”
  “多谢大人,这样奴婢就清楚了。”露微看向赵大总管:“这笔税钱也别一家一半儿了,就我这边出吧。”
  赵大总管:“姑娘豪气。”
  尹主簿又点了两个录事跟着,一同回到乔记。
  清点海鱼,赵大总管和露微很快完成交易,露微把十万两银票给了赵大总管,王庄头带人开始拉海鱼。
  露微:“二奶奶说这些海鱼短期内卖不了,你挑几个妥当的人好好经管。”
  王庄头:“好,请二奶奶放心,我这边一定会经管好的。”
  这边拉货,那边赵大总管、露微和主簿录事三人又回到鸿胪寺交税。
  海鱼是一共是两千五百六十斤,根据类盐税的规定,露微缴纳了二百五十两银子。
  孟蝶听着露微的回禀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原来我竟是个二百五。”
  “二奶奶?”
  孟蝶摇摇头。
  自从孟蝶买了海鱼,京中的人就各个都瞧着,想看孟蝶怎么卖,卖给谁,可他们等啊等,眼瞅着过了端午,又过了七月十五,侯府毫无动静。
  要不是孟蝶依旧老神在在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所有人都会以为,孟蝶马失前蹄,买错了货物。
  一夜牛毛细雨过去,秋风乍起,气温逐渐走低,京城也迎来了最舒服日子,各家各户又开始办起了各种宴会,胡商也一波又一波的进入京城。整个京城再次活跃起来。
  范嬷嬷来回:“二奶奶,去岁卖给我们皮毛毯子的胡商昨儿到了。”
  孟蝶:“你让范总管去联系联系对方,他们若是态度可以,就让范总管置办几桌酒席给他们接风。拿些大海鱼招待他们。”
  范嬷嬷眼睛一亮:“二奶奶可是想将海鱼卖给他们?”
  孟蝶颔首。
  范嬷嬷:“二奶奶放心,一定办得妥妥的。”
  塔木接到范宏这边的消息,很是一愣,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孟蝶用他的皮毛毯子赚了八万银子,说他不眼热那是不可能的,对孟蝶他也实在是嫉妒。
  可他是商人,拿着范宏的拜帖,他嗅到了一丝商机,想到那四百块香皂给他带来的人脉和利润,皮毛毯子他又没亏到,塔木最终还是决定同范宏见一面。
  范宏想了想,最终在庄子这边宴请了塔木以及他的随从们,塔木有心做生意,自然不会拒绝。
  席间酒酣耳热时,露微到了。
  陪酒的王庄头连忙起身:“露微姑娘。”
  塔木也连忙打招呼:“露微姑娘,好久不见。”
  露微:“塔木先生,好久不见,二奶奶命我来给诸位添道菜。”
  塔木一笑:“代我谢谢二奶奶。”
  露微冲着外面一招手,立刻有小丫鬟将烹制好的海鱼端上:“您请慢用。”说完,转身离开,又命小丫鬟给那些随从的席面上添加海鱼。
  一直到酒席结束,范宏也没提半个生意的事儿,塔木正在疑惑,就见王庄头那边送了他不少礼物,尤其是一箱海鱼额外打眼。
  塔木:“这是……”
  范宏笑呵呵的道:“塔木兄弟,在我们易朝,鱼是上佳的滋补品,对身体极好,尤其是对身体欠佳者更好。这些海鱼赠予塔木先生,每日每顿吃一点,可补身体。”
  塔木:“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范兄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
  侯府中,露微忍不住问:“二奶奶,那海鱼真的能治瘿病吗?”
  孟蝶:“当然能,‘外台秘要’卷二十三引‘肘后方’上写的明白,以绢袋盛海藻,用酒浸渍,治瘿瘤。”
  露微急了:“那是海藻,又不是海鱼。”
  孟蝶:“放心吧,海鱼的效果绝对不差,用不了十天半月的,症状轻的人就能痊愈。”
  露微长叹一声,她第一次觉得自家主人有点不靠谱,这海藻是植物,海鱼是动物,效果能一样么?
  孟蝶:管它是植物还是动物,只要含碘高就能治缺碘性甲亢。
  效果比孟蝶想的还要好,瘿病在塔木的国家很常见,妇人尤其多,某些严重的地区,甚至到了不得此病反而是异类的程度。
  塔木队伍里有个叫阔克的十三岁少年,他是塔木的远房侄子,母亲去世了,父亲又娶了新的妻子,身边还有很多貌美如花的小妾,给他生了一大堆儿女,他父亲对这个长子也就越发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