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玛丽夫人和公爵都顿了顿。
  钟明用「家」称呼这座大宅,他们是很乐意听的。玛丽夫人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有点动摇地看了公爵一眼。
  “那也不行。”
  公爵沉声道。他向玛丽夫人偏过脸:“我想现在楼下应该比较乱。”
  玛丽夫人一顿,接着立刻点头附和:“是。那些玩家乌糟糟的。”
  这是坚决不让他出去的意思了。钟明敛下眼,揣摩这其中有几成是抱有不想他与那个医生接触的目的。面上,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见钟明摆出如此可爱的表情,公爵的神色柔和下来:
  “乖一点。”
  他伸出手,摸了摸钟明的脸,用哄孩子的语气说:
  “等你好了,我再让他们带你出去玩,这次去远一点。”
  钟明垂着眼,用侧脸蹭了蹭男人干燥温暖的手心,闷闷地‘嗯’了一声。公爵的神情更加温柔,微笑着拥住他,低声问:
  “还想睡吗?想不想听故事书?”
  玛丽夫人在旁边冷眼看着,觉得当初公爵如果对艾伯特或者琼有现在的一半耐心,那两位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钟明睡了一整天,现在倒是没有困意了。公爵陪在他床边,还真念起了故事书。
  钟明靠在枕头上,看着壁炉里暖色的火光映在公爵脸上,为他苍白的皮肤染上些许暖色。他单翘着一条腿,坐在深红色的丝绒椅子里面,身后的窗子外面正簌簌落下白雪。
  这个画面莫名地让钟明联想到圣诞夜。他先前用‘家’形容这个大宅是抱有复杂的目的,但现在竟真从气氛中汲取到了些许甜美的安全感。
  男人低沉的声音非常优雅动听,钟明听了一会儿,渐渐生出了睡意。
  然而就在他即将快要闭上眼睛之时,公爵的说故事的声音突然停住。
  钟明睁开眼,便见他偏过头,不知将视线投到了什么地方。
  片刻后,公爵扭过头。
  “没事。”他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钟明的头发:“先睡觉,我出去一下。”
  钟明团在被褥中,浅浅地打了个哈切,向公爵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乖巧地躺在床上看自己,公爵笑了笑,将故事书放到一边,俯下身亲了亲钟明微翘的嘴唇:“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个亲吻只是轻轻贴着,浅尝辄止,但男人亲他嘴巴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
  钟明猝不及防地被他吃了豆腐。看着公爵直起身,没什么威胁性地瞪了他一眼。
  公爵的回应是爱怜地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转身走去了房间。
  待他离开了以后,钟明闭上眼睛,蜷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接着低头咳嗽了两声。
  没有脚步声响起。公爵彻底离开了。
  钟明在黑暗中‘唰’地睁开了眼睛,接着走下床,到浴室之中,扭开了水龙头。
  水流的声音在浴室之中响起。
  钟明单腿跪在浴缸边,接了一整盆冷水,抬起手——
  “唰”
  冷水被他自己从头浇下。钟明的长发被打湿,顿时如同水鬼一般。
  接着,他走出浴室。来到窗户边,抬手打开了专门为防寒所铸造的,极其厚重的两扇玻璃。
  大宅的寒风顿时呼啸而入,吹在钟明湿淋淋的头发上。
  钟明在刺骨的冷意之中打了个抖,闭上了双眼。
  ·
  第二天清晨,钟明又发起高热来。
  彼时,公爵才从外面回来,一进卧室便见钟明烧地两颊通红,在被窝里发着冷汗。
  医生迷迷瞪瞪地被叫起来——他被安排在了一楼的某个房间里。前一天夜里他被自己身在boss关副本的恐惧所折磨,直到天蒙蒙亮才堪堪睡着。刚没睡多久就被叫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赶到钟明床边。
  ‘哔’
  体温枪得出一个比前一天更高的数字,于著名医学院毕业,毕业后在战场上当过多年无国界医生的金发青年皱起眉:
  “这不应该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打着手电筒一看,钟明的喉咙肿的不像样子。金发医生眉头紧锁,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回头朝公爵道:
  “药按时吃了吗?”
  公爵坐在床边的红色丝绒椅中,右手放在扶手上,食指不断敲击着,道:“吃了两次。”他又补充道:“粉色的那个味道不好,他吃的少一些。”
  医生往床头柜上一看,治咳嗽的药少吃一点,按理来说是无伤大雅的。他疑惑地皱起眉,见钟明烧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果断道:
  “还是再打一针。”
  钟明被扶起来,靠在公爵肩头,上臂的皮肤上多出一个针孔。他人在半昏迷中,只在针扎进来的时候哼了一声,眼睫颤动了两下,却没能睁开眼。
  公爵揽着他,右手抚在钟明的右脸上,手心贴着高热的皮肤上,眉头紧锁。
  医生收回注射器。看见公爵眼中不作伪的关心,默默长大了嘴。
  他往日里对这个恐怖屋大boss有的想象大多更贴近于那种游戏里面不可名状的怪物。没想到「公爵」居然是个如此英俊的男人,还有个这么亲密的伴侣。
  医生正兀自震惊着,就听到公爵低沉的声音响起:
  “现在怎么办?”
  医生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对上了公爵漆黑的眼睛,对方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医生登时感到一缕寒气从背脊窜上——这个大boss的眼神不比他以前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些恐怖分子暴虐,却让他不自觉地产生恐惧。像是古旧阁楼中一道不经意出现在你身边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