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义父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毅然决然的在我开口出声的瞬间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嘟嘟嘟”的电话盲音我就知道我们那许久未曾联系的父女情收到了一点小小的考验。
  但是不要紧,我们的关系可是“血浓于水”的。
  “临猗。”昏暗的地下室中,仅有我手中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光,“我家反精神力装置炸了,正好在控制室,我自己修不好。”
  电话那头回的很快,“关我屁事。”
  “当然关你屁事。”我抬起另一只手抓了抓头发,故意说的有些无所谓,“我的处境你是明白的。房子这幅样子我随时都会死,我死了你也会‘死’。”
  “那就去给维纳斯的傻逼下跪。让他收留你。”
  “那还不如让我死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轻啧了一声。我知道这事成了。
  “两天时间。”
  “有点慢?”
  “离了这房子两天也撑不住时雨你的确可以去死了。”
  “哈——哈——”
  我没有起伏的笑了两声。然后告诉他这段时间会有人来装玻璃,让他帮我看着点。
  临猗没回话。只是又啧了一声。
  我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说挑衅的话激怒他,以免他一个上头就地决定和我同归于尽了。
  毕竟现在的他是“不变”的。即没有退步的空间,也没有进化的可能。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抽象?举个例子吧。
  人的一生是从进行到退化的一生。孩童时期的我们缺少成熟的逻辑思考的能力,体现在性格上往往就是“冲动”。
  随着大脑的发育和阅历的增加,我们会变得“冷静”。
  但这种进化是有尽头的,年老的我们,终将退化为“愚钝”。
  维纳斯的人体改造技术虽然能延缓大脑的退化,但就像我一直强调的,即使是方舟们,在脑领域的研究也是不尽如人意的。
  大脑劣化减缓,我们变得不会再轻易感到疲惫;精神状态腐化,精神疾病愈发普遍。
  最终结果就是黑珍珠多了一大批十分精神的精神病。
  目前联盟对待精神病的方式十分的简单粗暴。小病不治,大病枪毙。
  在“活着”这件事上,无论是市民流民还是人上人,大家的思想都是高度统一的。
  所以“思想备份”系统堂堂登场——由这个世界唯一不会得精神病的超级AI莫提斯倾情奉献。
  广大人名群众对待此项服务的态度也很明确——不想用,但是在死和思想回档之间,他们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我对于黑珍珠的人们把“思想”和“精神”交于AI的做法只有两个字的评价,要完。
  但人的精神就是那么的脆弱。
  特别是在黑珍珠。
  无论怎样离谱不合理的决定,只要放在黑珍珠的环境下,一切都变得似乎可以理解了。
  很难说如果哪天莫提斯真的究极觉醒,要整一个数字天堂,届时人类的处境会比现在好还是不好。
  亦或是莫提斯突然想明白了决定毁灭人类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甚至觉得它不需要动手。只要再等个一两百年,人类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的全灭,省时省力更省心。
  每每想到这里我想去地上的决心就更加强烈了。
  不是觉得自己能在孤身一人的末日活下去,只是不想死也和这帮子神经病一起埋在地下。
  不安会化为动力。体现在具体行动上,那就是我会在维纳斯主办的“伊甸”里捞人。
  所谓伊甸便是上流人的大型聚众淫趴。只不过和其他淫趴不同的,伊甸里只有自然人。
  这里的性奴不是人偶,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人偶坏了还可以修,但人坏了就只能remake了。
  伊甸作为维纳斯主导的高端淫趴,能在里面做一次性性奴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有一部分是硬闯哈迪斯失败,被维纳斯买下运回黑珍珠的“高级货”。
  维纳斯看中这部分人的原因也很简单。主要有两部分原因。
  一是敢硬闯哈迪斯的人性子都野,颇有些“宁死不从”的桀骜气调,看这种人在药物的折磨下放弃尊严,变成宁愿死也要舔穴吃屌的奴隶更符合老爷富婆们的性癖。
  二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身份”都不简单,放黑珍珠都是“人上人”。蹂躏以前自己的竞争对手/女神/男神更能满足老爷富婆们的精神需求。
  没点身份的人待不下去都是去提丰的。事实上他们连哈迪斯怎么去都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黑珍珠的人上人们要出逃——
  只能说在黑珍珠你可以赢一次,但绝对不能输一次。
  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惜柳对我一切行为近乎纵容。看我能在黑珍珠这个地狱里翻腾出怎样的浪花似乎是他生活调剂的一部分。
  所以作为个小小助理的我只要想也能接触到只接待“人上人”的伊甸。甚至可以用低于竞拍价的价格保下一部分人(这还是沾了惜柳没有辟谣我是他小蜜的光)。
  但事实上被我救下的人绝大部分的结局都不太好,甚至有几个逼得我亲手送他一程。
  最好的结果也莫过于相忘于黑珍珠,永远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但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例外。
  那就是临猗。
  事实上临猗这个名字是我给他取的。谐音“01”,因为现在的他准确来说比起人类,更接进于莫提斯那样的数据AI。
  至于为什么他还能像人类那样和我嘴臭?
  因为他还剩了一个脑子,那是他和我所在的物质世界的锚点。
  我和他初遇在伊甸里的一个VIP包房。那时的他就只剩下了一个脑子,小小的一个,被罐装在盛满了莹绿营养液的透明容器里。
  那时的他和我同岁——那也是他唯一能和我同岁的一年。
  这臭小子的性格就很符合我说的“宁死不屈”、“桀骜不驯”,是伊甸用户群最喜欢的那款。
  但我能在一堆“天使”中注意到他除了因为他是个脑子,还因为只有他的档案模糊不清,过于简单,似乎连维纳斯都有所忌惮。
  档案上这家伙的名字只有“01”这两个数字,其他部分全空,连完整的人形态的照片都没有一张,只在指定顾客那一栏也只写了简单的两个字——伊莲。
  这神秘程度让我有些想直接质问惜柳他知道自己手下整了个啥玩意放伊甸吗?
  但又觉得他这样子的人肯定是知道的,也就不打扰了。
  我跟惜柳的关系很复杂。
  理论上他如果出事我也肯定会跟着出事。但这“出事”对我而言,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
  我本来是想把这邪门的脑子买下来的。但负责人不卖,还神秘兮兮的告诫收好好奇心,不要去打探这脑子的消息。
  好家伙。被他这么一说我更要救这个脑子了。
  钞能力无效,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制定隐秘的救人计划。
  说实话,现在看来我的救人计划是有些激进的,毕竟都用上了TNT。
  但脑子——临猗他的计划比我还要激进。
  只剩一个脑子的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反而反手控制了那位“伊莲”小姐的人偶,借人偶的手在做爱的过程中掐死了她,死的时候她还一丝不挂。
  伊甸里面死了客人,还是一位似乎身份很大的神秘客人——负责人直接CPU炸了。
  比起收拾烂摊子他选择了一个更为激进的做法——当场叛逃,收拾收拾前往提丰。
  当然最后他没有去成,反而去了迦摩。
  因为维纳斯接了一个关于他的客单。他的一位曾经的竞争对手花大价钱将他变性成了女人——之后的故事我就没去了解了,反正就是那一套。
  那一天,所有参与伊甸的维纳斯员工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们。
  想来是被清算了——但这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因为即使再怎么悄悄摸摸的浑水摸鱼都会留下痕迹,说不定就能从某人的脑子里找到我偷溜进伊甸的线索。
  总而言之。我把这标为“01”的脑子救了下来,并取名为临猗。
  他是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队友,也是最后一个队友。
  因为从对方的身上,我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为什么在黑珍珠没有成规模的反抗组织?
  为什么总有人单枪匹马的往哈迪斯里送不知道抱团?
  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团结的重要的性吗?
  不。
  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一切团队转互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