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渝认下了和魏淳亭的关系,可实际情况如何,蒋云更想听他亲近的一方去说。
  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这是蒋云重生第一天就确认的事实。
  脑海中的线索缠成死结,他试图回溯到记忆的源头,重新梳理它们的由来始末,突如其来的眩晕却将他拦在门外。
  他像沉到海底,岸上传来的声音很闷,有种不真实感。
  “……小云?”
  邹渝担心道:“你不舒服吗?”
  “没事的,”蒋云缓过劲,说道,“低血糖,缓缓就好了。”
  他取出手提袋中的文件,把它推到邹渝面前。
  蒋云眸光微颤,道:“这些天处理这个项目实在是劳心劳神,早知道您和干妈认识,我也不用千方百计地托宋总约您出来见一面了。”
  “父亲把我派到冀西这边,说白了是一场考验,表现得好与不好,很大程度上影响我未来扮演的角色。”他不安地交握双手。
  “原来是这个。”
  邹渝拿起文件,粗略看了几行字。
  “我知道你如今处境为难,叫……梁津对吧?”
  她温温柔柔地说道:“哪怕私生子不配做为对手,小云也不要轻敌呢。”
  文件落回原位,蒋云双手忽地收紧,如同羚羊捕捉到风吹草动抬起头颅,警觉地望向邹渝那双弯弯的笑眼。
  第16章
  “考虑好了就来找我吧,小云。”
  邹渝说了一个时间,是三天后的下午六点,她没急着签下那份合同,而是给蒋云留了一段缓冲期,且并未言明想让他“考虑”什么。
  咖啡表层的浮沫消融不见,倒映着蒋云紧抿的唇角。邹渝扣住沙发边上的皮质手拿包,他跟着站起身,把人送到了咖啡厅门口。
  “您慢走。”
  玻璃幕墙外,卖棉花糖的商贩拉出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云,将竹棍送到小客人手中。
  蒋云目送邹渝坐上迈巴赫后座,他们的视线同时聚焦到那朵粉色的兔子棉花糖上。
  眼睛睁得酸涩,他收回目光,一滴不剩地喝完了杯底的咖啡。
  手机屏幕闪烁两下,弹出两条微信最新消息,第一条是郑思勤发的,说来了一批新文件需要他签字。
  第二条的发送人梁津,言简意赅:
  【几点回。】
  难得享受了一个多小时的午后阳光,蒋云磨磨蹭蹭回了两条:
  【马上。】
  【顺便知会一声,陈栗是邹渝的人。】
  公司正常五点下班,蒋云到办公室的时候,陈栗还在收拾他桌上的杂物。
  脱下正装外套,蒋云将衬衫袖口向上翻折几道,松了松颈间的领带。
  桌中央摞着一叠四角平平整整的文件,他用指甲盖顶开笔帽,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到点了,您不下班吗?”
  陈栗有时候讲话特好玩,用担惊受怕的语气说着最直截了当的话,这种冷幽默别人学不来。
  他妹妹也是这个点放学,陈栗就差把“着急开溜”这四个字写脸上了。
  蒋云头也不抬,道:“你以为我不走是因为我不想吗?”
  “这批文件今天必须处理完,你去吧,不用守着我。”
  办公桌到门口统共十几米距离,陈栗像退化成了蜗牛,一步一步地挪,甚至两步一回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文件内容郑思勤已经审过一遍,以防万一,蒋云自己也会看一遍。
  签到第二份,陈栗还在门口没走,他挥了挥手,道:“别担心,准点下班不扣钱。”
  再抬头,门背后空无一人。
  过手的文件堆积如山,最后一份被蒋云随手放到“山顶”。
  手头第一项任务告终,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打开朋友圈上拉刷新,几秒后,屏幕第一条出现了郑思勤的更新。
  他拍下会议笔记本的一角,配文是一个老土的抱拳符号。
  很快,一个大海头像的共友出现在郑思勤的评论区。
  蒋兆仁:真有干劲[大拇指]。
  隔了几分钟,郑思勤回复道:应该的[鲜花]。
  蒋云:“……”
  这条朋友圈大概率屏蔽了会议的主讲人,他“善心大发”地截图发到梁津那里,打小报告说有人偷偷摸鱼。
  【好的。】
  对话框左边的人几乎秒回。
  看来摸鱼的人不止郑思勤一个,蒋云心想。
  稍作休息,他抻直胳膊做了几个拉伸,随即打开笔记本检索那块即将与泉辉谈成的地皮的相关资料。
  下午提及签合同的事情,邹渝顾左右而言他,态度暧昧不清,这很值得怀疑。
  地皮处在冀西的开发新区,交通便捷,离冀西唯一的机场也不远,周边的居民住房、学校陆续建成,可以它为中点打造一个小型商圈。
  建成后,它有望成为与市中心匹敌的第二个重点城区。
  网络上对此地的正向报道是压倒性的,蒋云没搜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没有因此安心。
  眼镜框将鼻梁压得发痛,蒋云提起镜架,头疼地看了看日历。
  明后两天周末,邹渝选在下周一签合同不无道理,毕竟郑思勤这种拿工作当饭吃,睡眠休假皆可抛的人占少数。
  但他相信他的第六感不会出错。
  蒋云组织了一下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