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贵族手伸得很长,域外星系也有些动荡。”裴端明声音沉静。
  而顾恒明显不信地扬眉,“在然然身边这么多年,你精神海才难得出现一点好转的倾向,就非急着去找死?”
  裴端明不语。
  顾恒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到底为什么要走?”
  长久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裴端明不会回答时,他忽然听到了极轻的、叹息一般的低喃。
  “什么?”顾恒没听清。
  但裴然听到了。
  ——“我在害怕。”
  帝王的目光遥遥,落向某个方向。
  -
  裴然再醒过来时,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他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救回来了。
  身体轻松了不少,手腕和脸颊的刺痛也都消失了,应该是躺过了一次医疗舱。
  只是嗓子还有些干渴,他挣扎了一下,“水……”
  早在裴然醒来的第一时间,坐在一边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了。
  楚游泽连忙端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水杯,用另一只手按了几个键,病床便立刻缓慢地抬起,帮助裴然坐了起来。
  楚游泽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裴然顺从地张开嘴,慢慢啜饮起来。
  楚游泽安静地看着他,直到裴然喝完,才又问了一句:“还要吗?”
  裴然摇头。
  “我哥哥呢?”
  白银星对他而言还是太过陌生。在经历恐惧之事后,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向长兄寻求安慰。
  楚游泽闻言却有些迟疑,过了片刻才道:“不知道……三天前你被送回来,陛下始终没有出现。”
  “哦。”裴然恹恹地应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之前睡得太饱,明明还是疲惫,但裴然却睡不着了,他干脆接着问:“那应行游呢?就是那个星盗。”
  “陛下似乎将他交给了孟议长……对了,白银星的理监局是由孟议长管辖的。”
  理监局,应该算是白银星比较高等的监狱了,负责羁押一些最终审判结果还没能出来的罪犯。
  这个结果倒是意料之中。
  想必应行游当上星盗的第一天,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了。
  “叮叮叮!”
  一阵激烈的消息提示声,方向似乎是床头柜。
  见裴然看过去,楚游泽拉开柜子,递来一只光脑,赫然是被应行游丢掉的那个。
  “这几天一直有个叫‘白鹿’的人给你发消息……”
  裴然眉心一跳。
  虽然这件事可能和【白鹿】没什么关系……但裴然确实有淡了的意思。
  【白鹿:阿斐,阿斐,对不起……】
  甫一打开光脑,铺天盖地的道歉差点让页面卡死。
  裴然皱起眉,耐心等了一秒,往下划。
  在满屏无意义的道歉之外……
  【白鹿: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在“审判”途中醒过来,对不起】
  【白鹿: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真的太糟糕了,对不起对不起阿斐,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审判”?“第一次见面”?
  这两个关键词,瞬间让裴然回忆起了在星盗舰船上的事情。
  满地蜿蜒的鲜血,闪着寒芒的长钉……
  那个鬼面人,是白鹿?
  【白鹿:我没想这样的,我为你准备了很多漂亮的小礼物,阿斐,阿斐……】
  “漂亮”。
  这个词出现在视野中,与记忆中诡异又疯癫的喃喃声重叠。
  胃部控制不住地翻腾起来。
  【白鹿:你还愿意再和我见面吗,我发誓,这一次绝对不会那么糟糕的……】
  大概是见裴然迟迟没有回答,对面也小心翼翼地沉默了一会儿。
  但等待几乎要让他发疯,指尖再一次不受控地大力攥上光脑,几乎要将脆弱的屏幕戳烂。
  他惊醒,低头看着自己曾伤到阿斐的手,忽然像是懂了什么,立刻抄起旁边的长钉。
  锋利刃刺绞入掌心,不过须臾便鲜血淋漓,可他恍然不觉,又翻转钉刺,用较钝的那一面狠狠锤下去,眨眼间露出森森白骨。
  【白鹿:图片.jpg】
  网有点不稳,裴然下意识点进那张还在加载的图片。
  omega还有些虚弱,在看到那张鲜血淋漓的图片时一个手抖,光脑便滚落在病床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掉到地上。
  楚游泽被吓了一跳,弯腰捡起光脑递给裴然。
  裴然定神接过来,便见白鹿又接连发过来几张照片。
  【白鹿:阿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还给你,我还给你,对不起阿斐对不起】
  【白鹿:阿斐……】
  裴然闭了闭眼,掐了掐自己的指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再去看那几张照片。
  【裴然:你的真名叫什么?】
  对面沉默了一下,过了片刻才乞求般说:【可以不要问吗,阿斐,阿斐】
  【裴然:告诉我。】
  【白鹿:埃泽利特,我叫埃泽利特】
  埃泽利特。
  裴然知道这个名字。
  作为埃泽利特家族唯一的后人,他肩负起了祖辈的职责,“审判”。
  在过去,他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负责降罪所有犯下过错的贵族。
  但后来,埃泽利特家族与皇室悍然割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