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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久久没有回答,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抬头,冲着那个瘦弱的、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喊道:“快点!你后边还有很长的队伍呢!”
  遭到训斥,那个孩子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紧紧闭上眼,像是在等待未知的惩罚与责打。
  但什么也没发生,周围一片寂静。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不远处站着几个穿军装的人,正将一个坐着轮椅的漂亮小孩簇拥中间。
  漂亮小孩眼睛上蒙着白条,似乎看不见东西,但他却敏锐地抬手指向了他们这边,声音轻软:“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身旁站得最近的人立刻俯身,贴在他耳边解释着。
  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要离开。
  鬼使神差地,他快步上前,想要抓住那个小孩——
  “哇呜!”
  猛然被战士拎着后脖颈提起来,他惊叫出声。
  “不是哑巴?”战士挑挑眉,将提着的小孩转了个方向,正面面向自己,却在看清小孩脸的一瞬间哑了火。
  “队……队长!埃泽利特家的后人!”
  那个名字被叫出来时,他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久远的回忆,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转瞬之间,无数的脚步声淹没了他,许许多多人将他团团包围,有人又哭又笑抱着他不停亲吻脏污的脸颊,口中含糊不清或许是在向上帝祷告,亦或者是表达感谢。
  但埃泽利特始终一言不发,翠绿色的眼瞳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人群的间隙之中,他看到纯白色的人类幼崽轻轻推着轮椅,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海之中。
  “……那,是谁?”
  埃泽利特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久不曾张口的沙哑,说话时也磕磕绊绊,却始终坚持地看着那个方向。
  没有人回答他。
  “埃泽利特”的呼唤声再次淹没他,将他溺死。
  ——直到他再一次在全息星网上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阿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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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等……埃泽,不,诺伊斯……”
  裴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前一片黑暗,他胡乱想要抓住什么,却在下一刻感觉掌心被塞进什么冰冷的东西。
  片刻后,他才意识到,那是一把匕首。
  刀尖死死抵在alpha心口,埃泽利特表情狂乱,那双冰冷的翠绿眼睛仿若沾染了晨露的宝石,露出令人怜惜的姿态。
  “阿斐,阿斐……”
  他一遍遍念着那个名字,看上去快要哭了。
  裴然一咬牙,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刀尖更往深几寸,挑破皮肉,眼见着就要刺出血来。
  裴然有些抓不稳刀了,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他问:“外面现在怎么样了?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这态度太冰冷了。
  埃泽利特像是遭受极寒那样颤抖起来,牙关都打战,“阿斐……”
  “快点回答我!”
  刀尖更深几寸,埃泽利特哀哀笑起来,“所以,无论是我还是诺伊斯,都不值得被选择,对吗?”
  裴然愣了一下。
  某种不祥的预感骤然浸没他,他浑身发冷。
  -
  刀剑相撞,有火星从交接的部位蹦出来。
  触手断裂处淌下猩红的血,又很快有银白色的硬质物覆盖整条触手,将之武装得愈发坚硬。
  机甲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放弃攻击,光剑刺破血肉生生破开一条血肉通道,怪物吃痛嘶鸣,强大的自愈力立刻便使得伤口覆上一层白光。
  但机甲的动作更快,毫不迟疑闪身直取怪物核心。
  如果裴然在这里,他会很惊奇地发现,触目所及的一切空间,都像极了他曾经待过整整一年的地方——诺伊斯的“母亲”,虫族的叹息与噩梦之巢。
  只是,这里比记忆中十几年前的王巢更像传说中的“噩梦之巢”。
  满眼是猩红的肉芽,在王虫的愤怒之下被催生,像是一条条被困在原生地的毒蛇,狂乱而疯狂地挥舞着上半截身子,像是失去了痛觉感知,毫不犹豫地层层缠绕上机甲,要将机甲困死原地。
  放眼望去,前方通道也越来越窄,不难看出越往深处,便越加寸步难行的局面。
  机甲内部,裴端明缓缓出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着已经失去信号的光脑上最后的信息。
  所有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哪怕是他死在这里,帝国也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撼动。
  肉芽伸长膨胀,转瞬之间便复刻出了方才怪物体外的场景对决,无数条触手狂舞着想要搅碎机甲。
  哪怕是最为先进的科技,最为坚硬的矿石,在这种重压之下,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碎裂声。
  机甲还固执地抬起光剑,徒劳无功地试图砍除围困他的触手。
  触手愈发用力,间杂着几根暗紫色的触手一路蜿蜒爬行留下层层毒液,下一秒机甲便轰然崩开!
  无数碎裂的、尖利的甲片飞出,旋转着割掉触手,钉死在肉壁上。
  怪物吃痛,整个猩红世界像是要崩塌一般剧烈摇晃起来。
  在一片混乱之中,一道银白人影骤然闪出,手持光能枪,砰砰两下果决清理出一条道路,身影如飞迅速穿过流血的道路,往深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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