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霖细细拭去她的眼泪,道:“这孩子,不会有事的。”
  然后,他转过头对赵院史道:“朕要你们,尽全力保住贵妃这一胎。”
  赵院史一愣,然后深深一揖:“臣,尽力而为。”
  陆昭霖紧盯着他:“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做到。”
  包括赵院史在内,一众太医行礼道:“臣等遵旨。”
  等太医们退出去后,就听贵妃道:“陛下,臣妾今日落水之事,绝不是意外。臣妾感觉到,是有人在身后推了一把。”
  闻言,陆昭霖面色登时严肃起来:“当时是谁站在贵妃身后?”
  大宫女纤月往前两步,行礼道:“奴婢记得,当时贵妃娘娘身后,只有薛嫔娘娘和清美人两人。”
  薛嫔被点到名字,一脸惊愕,连忙摆手道:“不是臣妾,臣妾当时与贵妃娘娘隔了好几步的距离,根本就不可能推到贵妃娘娘。”
  陆昭霖瞥了她一眼,然后问:“清美人呢?”
  纤月道:“清美人和其他小主都在寝殿外间。”
  陆昭霖道:“带她进来。”
  清美人进殿后,才行了礼,就听陆昭霖问:“是你推了贵妃落水?”
  这话,原本只是诈一诈她。却不料,清美人听到这一句之后,脸色瞬间一白。
  这脸色,便足以说明一切。
  她颤着声音道:“嫔妾,嫔妾不是故意的,是有人在身后推了嫔妾,嫔妾没站稳,才不小心碰到贵妃娘娘。”
  “哦?那是谁推了你?”陆昭霖问。
  清美人嗫喏道:“嫔妾不知。”
  这时,就听皇后说了一句:“臣妾记得,当时清美人身后,只站了秦修容和清美人的大宫女沾衣。”
  说着话,她的目光就看向这两人。
  沾衣正要开口,就听秦修容先冷哼一声:“臣妾当时只顾着看船上悬挂着的素馨花了,根本没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什么人。倒是皇后娘娘,观察得很是仔细。”
  皇后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把她话语里的不敬放在心上。
  然后,她看向沾衣道:“秦修容说她只顾着看花,那就是你,推了你家小主?”
  沾衣“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摇着头道:“不是奴婢,奴婢根本没有理由要推我家小主啊。”
  清美人道:“陛下,皇后娘娘,沾衣自小跟在嫔妾身边,嫔妾相信不是她。”
  秦修容看向她:“听你这意思,就是本宫推的你喽?谁知道是不是你和你自己的大宫女自导自演,害了贵妃娘娘,然后再联起手来,把这脏水泼到本宫头上。”
  清美人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惜她并非一个舌尖嘴利的,只能反复说道:“嫔妾没有,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还是跪在地上的沾衣反应快,说了一句:“陛下明鉴,皇后娘娘明鉴,我们小主和贵妃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害贵妃娘娘呢?”
  李嫔插了一句:“谁说无冤无仇的?清美人刚进宫时,不是被贵妃罚过跪?”
  清美人道:“都好几年过去了,嫔妾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犯下如此大错。”
  李嫔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
  清美人还欲争辩,就听陆昭霖低声斥了一句:“都闭嘴。”
  李嫔不仅闭上了嘴,还悄悄儿地往后退了两步。
  陆昭霖在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视过后,才道:“清美人禁足,沾衣押入慎刑司受审。都退下吧。”
  这一晚,陆昭霖自然是留在醒月馆里陪伴惊魂未定的贵妃。
  湘影居里,江诗荧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还在想着今日贵妃落水的事。
  以她今日的观察,清美人的表情不似作伪。她看起来,似乎真的是毫无预料地被人推了一把,这才不小心碰到了贵妃,将贵妃推下了船。
  否则,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还当场被问了出来。
  那是谁推了她呢?
  沾衣?还是秦修容?
  江诗荧心里,其实更倾向于秦修容。
  只是,到底没有实证。不管沾衣在慎刑司里招认与否,此事,只怕都会被算在清美人的头上。
  这宫里,无位份无宠爱又无子嗣的人,就像飘在海上的孤舟,在风浪打来之时,会被轻而易举地打翻,毫无抵抗之力。
  幸好,她不在这其中。
  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听闻清美人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一会儿就会被送回宫里去。
  明光殿里,陆昭霖拿着沾衣的那页供词,无声叹了口气。
  同样的供词,也到了贵妃手中。
  她胎气不稳,尚在床上养胎。
  看完那供词,就听她冷声问:“陛下把此事算在了清美人头上?”
  纤月点了点头,道:“清美人,哦不,陶庶人,已经被送回宫里了。”
  贵妃幽幽道:“她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纤月问:“您的意思是,她当真是被人推了一把?但是沾衣不认,那就只能是——”
  “那就只能是秦修容了。”贵妃眼睑低垂,神色晦暗不明。
  纤月有几分不解:“那陛下为何如此结案?”
  贵妃的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秦修容,到底是得宠过几年的,又刚刚经历了失女之痛。咱们陛下,多少还是顾念几分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