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左相向来不苟言笑,从来不对外露什么情绪,凡事往往点到辄止,今天这是头一次如此暴怒。
  崔绍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强迫自己平复情绪,再开口时已经神色如常: “张家的宅子你确定没有任何暗室暗道暗格存在?”
  “属下确实没有发现,张春生知道我对他的监视,张宅我明里暗里去过很多次,确实从来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跪在地上的人即便是在丞相盛怒之下,扔能够保持声音沉稳,委实难得。
  崔绍在屋中缓慢地踱步走着,张春生这人确实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但从来也只是可能利用而已,当初让他来做忘忧水的生意聚财完全是因为他之前在北疆习得了用来制作忘忧水的忘忧草粉的工艺,但如今这工艺在崔绍这里实际上已经不是秘密,通过不断地拿人试药,崔绍甚至有了让人更加欲罢不能而副作用反更小的配方。
  张春生能藏些什么用来保命?石头,还有账簿和无忧会的名单。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如果不凑齐其他几块那就是一块废物。无忧会的名单被人看见也无妨,一个江南富贵公子哥成立的一个纨绔协会罢了。写着银钱流向的账簿比较棘手,如果张春生足够聪明对自己的家人有着足够大的保护欲,那就不可能明明白白地藏一本任何人都看得懂内容的账簿,他必然会做一些隐藏措施,没找到账簿也就只能灭张家全家了,这事做得心狠手辣但也干净利落。
  “张春生这事没办妥,老夫心中不安,你可知道?”崔绍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虽然身体不敢有丝毫晃动,但是撑在地上已经用力到发白的手已经说明了他的惊惧和愧疚。
  “属下,知道。”
  “昨日闹无忧会的人是谁查了吗?”
  “回禀丞相,此人无影无踪,昨日到了戌时每个无忧会向我上报今日情况的时候,第一无忧会没有按时派人来,我立刻去了第一号,发现门前无异状,厅内已经没有活口且死状凄惨,登记簿册虽然还在但是被人划烂,像是存心来闹事寻仇闹过头的样子。”
  “那个分会之前有没有反映过有人寻仇的事情?”
  “没有,不过最近江南梅花疫闹得厉害,公子们对买不到忘忧水多有抱怨,气急的时候也有哄抢的事情发生,我虽命人加急制造,但终归还是供不应求。”
  “嗯。”崔绍点头,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说不定是哪位买不到水有犯瘾的公子哥受不了来砸店。
  既然暗示得这么明显,那这个窟窿就只能由最了解情况的人去堵了。
  “你去接手张春生。”
  地上跪着的人猛地抬头看向丞相,他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来见丞相了,虽然自己连交代后事的人都没有一个。
  “从今日起,存喜楼的老板和无忧会的主人都是你,你跟着张春生那么久,此次正好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
  “丞相!我……”
  “路明,你是我的养子,也是我最得力的手下,只有你去我才能放心。”崔绍深深地望了地上跪着的青年人一眼。
  “是!”那位名叫路明的青年躬身退下,他是丞相从死人堆里带回来养大的,贪恋了人间这么久,这条命也到了该还回去的时候了。
  春日晴好,沈槐之被鸟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已经是满室璀璨的日光,窗外有春枝斜斜地划过窗台,在院中灼灼桃花的映衬下更显嫩绿。
  江南可真好啊!自从穿越过来就一直在北方呼啸的风雪中苟着的南方人沈槐之终于感受到了回家的亲切感,他眯着眼睛舒服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刺啦——”由于懒腰姿势过于奔放,薄薄的桑蚕丝制直接被拽裂开了。
  沈槐之:?平时自己对里衣一直以睡觉t恤作为穿衣标准,总是喜欢弄得宽宽松松的才觉得舒服,所以到底是哪个混蛋把自己的里衣带子系这么紧的?!裹成粽子不觉得难受么!
  沈槐之刚准备怒而掀被,突然想起来昨晚将军给自己系衣带的手,黑暗中的记忆总是带着些许不真实的模糊,可如若仔细想起来,又都历历在目。
  啊,将军……
  “嫂子,醒啦?!”宁晚意小鸟似的蹦了进来,见沈槐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连忙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走上前来坐在床边问道: “能动了吗?有感觉好一些了吗?”
  何止能动,昨天还企图把将军酿酿酱酱呢……
  “你哥呢?”
  “我哥在书房呢,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神神秘秘的,”宁晚意端了个白瓷碗凑近沈槐之, “嫂子,这是刚炖好的燕窝,赶紧趁热吃,顶级金丝燕,我哥想要我都不给吃呢!”
  先是躺床上不让起,然后老公晚上不让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再是小姑子一大早过来伺候吃燕窝,豪门贵妇孕期待遇不过如此吧!
  “那个……”沈槐之几个太极云手也没夺过来宁晚意企图喂自己的勺子,最终只能选择曲线救国道, “我有事禀告宁将军,能劳烦宁大小姐跑一趟腿吗?”
  “遵命!”宁晚意跳起来就往外跑。
  没过一会儿,宁将军就拿着一个小本子出现在沈槐之面前: “在吃什么,这么香。”
  “嗯,早餐。”沈槐之像只小松鼠,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道。
  “好吃么?”
  还没等沈槐之回答,宁将军就凑过来,伸出舌尖将沈槐之嘴角沾着的一点燕窝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