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正堆着三个人——确实是堆着,三个人挤挤挨挨,几乎团成一个圆润的球。
王叡在最前面,一副要往前冲的样子,却被身后的钱乾揪住了衣服领子,一张脸要哭要笑的,钱乾拎着他,像是拎着一团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皱皱巴巴的衣服。dino则被他们两个人像小饼干一样夹在了中间,完全状态外,一脸茫然地动弹不得。
楚别夏无声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听见身后段骋雪没忍住轻笑了声,开口:“王叡,想说什么就说。你队长也看见了,都是我教|唆你的,段哥可以帮你背这个锅。”
王叡先是听着这个自称嘴角抽搐,目光复杂地从段骋雪身上移开,刚一看向楚别夏,嘴巴一扁,就颤颤巍巍地问。
“队、队长,你当时森*晚*整*理跟韩昌言生气,真的是因为他……说我们?”
王叡自己先把自己说了个红脸。他知道自己这么问很像是自恋狂,可刚刚他都隐约听到队长和founder的对话了,心里总有个声音蠢蠢欲动地说:这就是正确答案。
两秒后,他看见楚别夏露出略显无奈的温和笑意,点了点头。
王叡睁大眼睛,突然就有了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比夺冠的时候还要兴奋,还要激动。他几乎没做思考就喊。
“所以我当然也要骂回去!”他说,“队长不想听他说我们,我们也不想听他说你啊!”
“我等会儿回去就骂!我憋死了我!”王叡把自己说得气鼓鼓,眼眶都憋红了,梗着脖子很有骨气地瞪了悠闲站在他队长身后,离得有点太近的段骋雪一眼。
“谁需要你背锅?老子自己敢作敢当!”
其实韩昌言离开的事,最难受的人绝对是王叡无疑。和韩昌言关系“最好”的是他,跌得最狠的,也是他。之前王叡还只是难过于队友不打招呼就离开,发两句牢骚也就作罢,可韩昌言偏偏又借着醉酒,反手狠狠刺了tug所有人一刀。
自己认为的“朋友”,把大家在一起度过的时间、聊过的过去和未来贬得一文不值。
王叡猛地抬起胳膊蹭了一下眼睛。
“队长,你要罚就罚我吧。”他说,“我要上微博骂他了,骂死他!”
后颈被拎住的领子紧了紧。王叡一回头,还以为钱乾是要和往常一样,跟队长一起把他的心思劝回去,哪知道钱乾目光完全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自家队长。
钱乾又攥了攥拳,完全没发现自己快要把王叡拎小鸡一样拎起来了。
他只顾看着楚别夏说:“我会提醒阿叡不要言辞过激……”
“不过,我自己也会发一些话。”
他露出宽厚的笑容:“小队长,我理解你不希望大家卷进舆论,但有时候……我们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不过小队长放心,我有分寸。”
王叡完全被改头换面的钱乾弄懵了,看着钱乾对自家队长笑着点了下头,然后任由他一手一个,把自己和dino一起拎回了寝室。
像是赶场的演员,为观众献上一场诚意满满的演出后匆匆谢幕,走廊变得空旷起来,隔壁没有关门的寝室传来王叡像是哭了的打嗝声,在走廊里来回绕了个弯儿,又落进楚别夏耳朵里。
他忽然觉得胸口被针尖不停轻刺,泛起细密的隐痛。
“……我去看看他。”
楚别夏垂下眼,就要转身。忽然,手臂被轻轻拉了一下。
段骋雪用眼神指向隔壁,带着惯常的笑,小声说。
“进来坐会儿吧。王叡没关门,但肯定不行让你看见他哭。”
他笑道:“那小孩儿,要面子的。”
楚别夏觉得他似乎一边说,手上还一边不着痕迹地施了点力,总之他还有些发懵,就已经跟着段骋雪进了门。
咔哒。
门锁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断断续续的哭嗝。
段骋雪转身,翻出一只玻璃杯倒了温水,指腹贴在杯壁试了下温度,随意和他聊天。
“王叡应该是憋挺久了,小孩儿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让他哭一顿才好。”他善意笑道。
“人都需要情绪的宣泄,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情绪自己消化掉的,也该适当开口说说,或者用别的方式发泄出来。”
说着,他端着玻璃杯走回楚别夏面前,抬手递过去。
楚别夏却有些颓然,微微卸力靠在玄关,垂眸摇头:“不用了,谢谢。”
温度恰好的水面没有蒸腾的雾,因而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沉默片刻,楚别夏才轻轻开口。
“抱歉,身为队长,是我没有做好……”
他的声音带着些哑,仿佛这是只说给自己听的忏悔录,就连视线都被睫毛和散下的刘海鬓发重重遮蔽。
段骋雪递杯子的手一愣,旋即很轻地笑了。
“……我不是要说这个。”
他换了只手端杯子,微微俯身,抬起被水温捂热的右手,拨开鬓发,用掌心把他的刘海推开。
“你也是啊,别总是憋着。”
楚别夏毫无防备,顺着段骋雪不轻不重的力道抬头,看见青年含着复杂情绪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