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枕头刚捂上脸，他就开始挥舞手臂竭力挣扎。
“杀了我可以！你放了你妈妈！”
“是我要把你送走的！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
“你放过她！放过她！”
万重并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之后，顾轻舟也难逃一劫。
顾轻舟双目含泪看向挣扎的万重，看着与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爱人。
到了此时此刻，顾轻舟才终于明白，当初自己的执念有多么的可笑。
说到底。
即使没有孩子，该爱自己的男人也会爱自己，生活该是什么样子，也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几十年前的执念，她现在和万重应该都健健康康的，愉快安宁的过着自己的老年生活。
虽然有遗憾，但也不会有过多的影响。
毕竟人这一生，总是会有遗憾。
不为儿孙，便为钱财。
不为钱财，也会为了万般琐事千般错过。
“我错了！”
“缘来！妈妈错了！”
一瞬间，顾轻舟的所有执念，都随着一声嘶吼呐喊而宣泄出来。
而万重已经因为窒息，慢慢的垂下挣扎的双臂。
——砰！
就在此时，屋外大门从外被踢开，老式铝合金门应声倒地，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呔！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萧思睿跑得飞快，手里还攥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粗木棍。
他飞快跑进房间，嘴里还说着不太合时宜的台词。
只听一声闷响，缘来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拿着枕头的手也松懈了力气。
萧思睿身后正是柒柒，她特意换了一身新道袍，手里还像模像样的拿了一把桃木剑。
但这家伙奶呼呼的样子，根本不足以让人相信她是个道士。
相比起来，手里拿着木棍，一脸正义凛然的萧思睿，更像是上楼捉鬼的。
而柒柒……
嗯……
误入的cosplay玩家？
柒柒一进顾轻舟的家，顾轻舟就感觉浑身的僵硬感慢慢消失。
感受到自己双腿的存在后，顾轻舟飞快跑去查看万重的情况。
缘来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上前想要揪开顾轻舟。
“天阴阴地阴阴！外公老祖法神灵！”
“助吾至吾阴！吾阴仙公听吾令！”
“及时为吾调神令！速定四方五路散鬼灵！”
“驱邪！”
忽然，一串咒语如同魔音一般，瞬间就让缘来意识模糊，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变成了重影。
而后，缘来感觉自己的魂身像是被撕碎一般，滔天的痛苦过后，他便被硬生生的从萧澄身体里剥离出来。
萧澄白眼一翻，如同一只漏气的皮球，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柒柒的目光看向萧澄身旁的空地，清亮的眸子中还有几分疼惜。
而这空地上半漂浮着的，正是缘来的魂体。
虽说缘来如今的心智已经成熟，也完全有了大人的思想，但魂魄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模样。
穿着洗到发白的棉袄，脸颊上飘着两块高原红。
脚上的运动鞋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稍微一动便能看到脚趾处的豁口。
“你是谁？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缘来虽说畏惧柒柒，但还是咽不下心中的一口气。
只差一点……
他就能报仇了！
缘来是怨鬼。
因为生前怨气与执念太重，死后不愿去阎王殿守阴债，所以一直在人世间飘荡。
他不会自然消亡，也记得自己是谁记得家在哪里。
他本不能白天出来，但萧澄是纯阳命，他也是纯阳命。
再加上符水与黄符的作用，所以这会儿他能借助萧澄身上的阳气，即使还不到半夜，也能安然的出现。
“你想杀了他们？”柒柒神色淡淡的看向顾轻舟和万重，声音清冷的朝缘来发问。
柒柒说完，还朝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身上的金光会让缘来就地融化。
缘来一愣，但随即轻蔑笑言：“那不然呢？”
见缘来这么无所谓，柒柒叹了声气，继而说道：“如果杀了他们，你身上背负了血债，就再也不能投胎转世了。”
柒柒知道缘来的心思，但见他本性并不坏，只是一直耿耿于怀生前被丢弃的事情，所以小奶娃还想拯救一下他。
“为什么还要投胎？”
“为什么还要做人？”
“做人有意思吗？”
缘来苦笑，似乎找不到不杀顾轻舟与万重的理由。
这几十年来，他都浑浑噩噩如同傀儡，每天所思所想，就是为什么自己不能被爱。
为什么让他看到光明，触摸到温暖，却又那么残忍的把光明和温暖都拿走。
萧思睿见柒柒一直对着空气说话，心中的好奇呼之欲出，但却又怕打扰了柒柒，就在苦恼的不知所措之时，萧思睿瞥见了躺在地上的萧澄。
他两步并成一步，蹲在萧澄身旁，胡乱的从他裤兜里摸出牛眼泪，根本想都不想的抹到了眼睛上。
再睁眼时，萧思睿便能看到眼前的孩子。
而看到缘来那瞬间，萧思睿明显怔了一下。
他大概是没想到，经济条件还不错的万重与顾轻舟，会把缘来养成这个样子。
“我说你这老太婆，你俩工资那么高，就给孩子穿点旧衣服破鞋子？”
萧思睿愤愤不平的转头看向顾轻舟，而顾轻舟还在给万重掐人中，听到萧思睿这么问，她脸上露出尴尬，好似找不到什么措辞来解释。
“我……我……”
“小孩子嘛……长得快……随便穿点什么就行了……”
顾轻舟见柒柒与萧思睿都看向空地，心中明白那里站着的是谁。
但她一直在克制自己的眼神，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往那边看。
也不知是害怕……
还是心虚……
第338章 第二句话
“他不会死。”
柒柒看向顾轻舟，而顾轻舟一怔，随即也懵懂的看向柒柒。
或许是不相信柒柒，顾轻舟掐人中的动作还是没有停止。
“他身上没有死气。”
“但你如果一直掐，会不会把他掐死……”
“柒柒就不能保证了。”
柒柒拧巴着一张小脸，说话的语气有几分无奈。
顾轻舟赶忙停住手上的动作，并心有余悸的看向柒柒。
“您是丹阳山的那位馆主小师父吧？”
不等柒柒说话，顾轻舟又说道：“能不能麻烦您把缘来带走？”
“让他去投胎吧！投个好人家……”
“这辈子是我和他爸做错了，我们在有生之年，一定会为他祈福的。”
顾轻舟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或许是之前的生死瞬间，让她终于明白了有些事情，的的确确是自己做错了。
听到顾轻舟这么说，缘来眼中微微流露出震惊。
他以为顾轻舟会说……
——把他送走，别让他伤害我们。
又或许是……
——他想杀人，你一定要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