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孤鸿看来,一个人的战斗方式,往往和其武艺特点紧密关联。
敌人若是轻功高明,那么多半会喜欢游斗偷袭。
似当下之局面,黑风、凶神在左,老豹、邪魂在右,他扯动肥尸尸骸砸向老豹,全力扑击邪魂,对方独挡大敌,很大概率会倚仗轻功,暂避其锋。
而叶孤鸿要的就是他暂避锋芒!
但见他轻轻巧巧一个转折,蛇骨剑自肥尸背后狠狠刺入。
那老豹舵主使的兵器是一条布满细小铁钩的软鞭,眼见同伴尸骸砸来,忙将鞭子一甩,绕在住尸体脖子,发力正待甩开,一道紫光从肥石前胸奔出,刷的刺入自家胸口。
此时他甩鞭力道已然发出,肥尸尸体扯动,拖拽贯穿两人的长剑,在其胸口硬生生拉出一尺来长伤口,几乎自己把自己斩为两截。
叶孤鸿道声多谢,顺手拔出蛇骨剑,任他和肥尸尸骸一起软倒,拧身疾扑邪魂。
邪魂怪叫一声,甩出七枚毒镖,链钩无声无息贴着地面甩出,黑风、凶神双双从后方扑向叶孤鸿。
叶孤鸿见邪魂反击凌厉,也不抵挡,脚步一点,远远向一侧跃开,邪魂连忙抽回链钩。
黑风、凶神各以短叉、铁爪轻拨毒镖,七枚镖齐齐转向,依旧射向叶孤鸿。
他二人拨镖转打的功夫极是利落,叶孤鸿喝了一声采,脚下倒踏七星,蛇骨剑连拨带挑,紫芒颤动,将毒镖一一卸开,双方重新回到对峙局面。
这一次,对方三人再不分离,齐齐向前迫近,叶孤鸿微一皱眉,又把蛇骨剑远远射出,想要故技重施,分隔开对方三人各个击破。
三舵主见他再度使出飞剑手段,果然大惊,各自小心抵挡,一时不敢冒进。
五仙教主等一众人早已走出大厅观战,那教主轻声笑道:“这几位舵主都是死心眼,金蛛那死丫头跟人私奔才几年?他们便忘了本教的无形索功夫。”
三个舵主一愣,齐齐怪叫!
这正是不点不透,场中三人立刻想通,叶孤鸿定是以雪蜘丝之类的细线驾驭长剑,当下纷纷挥动兵刃,向蛇骨剑柄后搅动。
叶孤鸿之所以能把一条天蚕线玩出种种花样,根基全仗五仙教这门雪蛛无形索,只是他自己又演化出许多新的手法,倒也不怕对方认出。
只是对方既然知道剑后有线相牵,应对起来自然有章可循,叶孤鸿索性一扯手指,蛇骨剑复归手中。
三舵主自觉看穿了叶孤鸿底牌,并肩嘶吼杀来。
叶孤鸿正面迎上,金顶九式、玉箫剑法、灭剑、劫剑……不拘一格使出,一时间周身上下,剑影飒飒,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雪蜈两只大眼一眨不眨,口中不住数道:“五十六合、五十七合、五十八合……”
五仙教主笑骂道:“你这丫头,屁股到底坐在哪里?懂不懂什么叫内外有别?”
雪蜈鼓起脸道:“教主,这个叶公子救过我命,毒狼说起来是自家人,几次派人对我下毒,若不是没有凭据,我师父早杀了他。”
五仙教主摇摇头,淡淡道:“创教祖师定下规矩,本教弟子若自相残杀,只要没有证据,便不加惩处。这规矩看似无情,却是让本教弟子人人力求精进,不敢稍有怠慢,若非如此,我们南疆小门小派,又何以立足武林?”
又看了一个长老一眼:“花蜈,你对徒弟也未免宠溺太过,这般傻乎乎的性子,若不是你看顾,早被人坑死了。”
叫做花蜈的女子翻个白眼,低声道:“教主,祖师爷的规矩,也未必一定有理。金蛛、青蝎先后跟人私奔,未必不是本教环境太过严酷之故,伱看雪蜈,只怕此刻也想着和那峨眉小子私奔。”
教主冷笑着扫了雪蜈一眼,摇头道:“若是别人,她或者还有个想头,但是这峨眉叶孤鸿,哼哼,等白蛇回来,且看好戏么。”
雪蜈跳着脚道:“教主!你不能只偏袒你自己徒弟。”
教主得意道:“废话!我的徒弟我不偏袒,难道还要你师父偏袒?要我说,还是白蛇这丫头眼光最好,几年前就看准了这个叶孤鸿,你们看看,这身武艺,峨眉派除了那尼姑掌门,只怕没一个比得上他,啧啧,了不起!”
说话之间,场中局势忽然有变!
查资料时候看见个好玩的,南朝梁武帝时殷芸几载:“袁绍年少时,曾夜遣人以剑掷魏武,少下不著。“
低了一点没扎着,不知袁绍这厮何故这般对待老曹,莫非是偷人媳妇分赃不匀?
第153章 羝羊触藩,两家盟好
场中三大舵主,若论武艺,都未必逊色于“毒手书生”余亨通。
黑风舵主手使双虎叉,招式霸道凶横,凶神持一对铁臂尖爪,出手阴狠诡谲。
邪魂四面游走,链钩忽远忽近,抽冷子还要打出几只毒镖。
尤其几人兵刃暗器,尽喂剧毒,更添威胁。
然而叶孤鸿一口蛇骨剑,守的严谨,攻的洒脱,不落半点下风,飘飘蓝影间,尽显名门风范。
若说他先前三掌毙布袋,强杀肥尸、老豹,更多得益于布局、战术,那么此刻独战三舵主,却是实打实的真才实学!
三人一直斗到六十招上,雪蜈手指头都掰糊涂了,顺口乱数道:“九十七、九十八……”
叶孤鸿忽然清啸,使出一招“扫荡群魔”。
此乃灭劫师太手创的劫剑之中,以一敌多的妙招,但见他于前后左右,以绝快速度连刺一十六剑,在空气中留下道道紫芒,逼得黑风、凶神双双后退,邪魂见状,连忙将链钩甩出。
叶孤鸿和他三人缠斗至今,每当使出快剑,要抢先手时,邪魂舵主便是这般抢攻,逼他回守,如此往复几次,叶孤鸿已然熟悉了他这套路。
此刻见他钩子甩来,叶孤鸿忽把宝剑撒开,左手腰带做软鞭抽出,啪的缠住链钩,右掌一引,一招“羝羊触藩”,合身撞去。
邪魂那件武器,乃是一条铁链,上缀尖钩,钩子上还开了刃口,此刻见叶孤鸿腰带乃是丝绸所制,连忙奋力一扯——
不料那些丝绸,却是因叶孤鸿要做书生打扮,师姐们觉得蛇皮突兀,特地以之缠住的!
眼见一扯之下,利刃交割,丝绸固然破烂,里面的菩曲蛇皮全然无损,邪魂一惊,欲要弃了兵刃逃生,为时已晚!
“羝羊触藩”乃是降龙掌中一式奇招,所谓“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便似公羊的角缠在了篱笆里,进退两难。
以易经原意而论,本当“无攸利,艱則吉”,便是啥好处没有,安心等着,终能好转。
这所谓好转,自然便是等牧人发现,进而解救。
但是练武之人凡事向内自求,这一招的真正内涵,便成了进退两难、奋起一搏,似那公羊奋全力而一跃!
其掌法精要,便是一掌既出,合身以赴,所讲究者,“无回”二字!
叶孤鸿同他三个舵主缠斗良久,恰似羊角插入篱笆,难进难退,此刻使出这一招,正是于无形中暗合大道。
邪魂见叶孤鸿以无回之势拍来一掌,无奈之下,左掌夹了一枚毒镖拍出,却是自知掌力不如对方,索性耍赖。
他却不知叶孤鸿这一招掌法,手掌只是前引,真正威力,在于“合身为掌”!
两掌相近,叶孤鸿右掌一摆一挑,恰似公羊振角,当即将邪魂左掌架开。
同时左肩一沉,轰的撞在邪魂胸口。
只一下,两排肋骨齐折,整个胸膛塌陷一片,翻筋斗飞了出去,眼看难活。
叶孤鸿顺势抢过对方的链钩,背后黑风、凶神见他弃剑,双双杀来要抢便宜,叶孤鸿拧身退后,手中链钩舞得呼呼作响,用的乃是“闹市隐侠”全五侠的称钩功夫!
五仙教主摇头叹道:“峨眉不愧大派,这么一个少年弟子,竟是什么兵器在手,他都耍的有模有样……”
便听雪蜈跳着脚道:“一百招,一百招了!”
五仙教主微微一笑,也不和她计较,提声喝道:“百招已至,算这峨眉小子过关!”
黑风、凶神同声怒吼,双双退后。
花蜈长老低声冷笑:“呵呵,现在他二人倒知道听话了。”
五仙教主看向黑风、凶神,微笑道:“百招已到,不过这峨眉小子连杀我三位舵主,着实可恶,你们二人若想为兄弟们报仇,本座允你们自行出手。”
那两个面面相觑,沉默片刻,一起摇头。
黑风哑着嗓子道:“教主说了一百招,便是一百招。教主先前说过,愿赌服输,不会因此结仇,教主的话,等同法旨,我二人自当凛遵。”
教主点头道:“妙哉!这番话说得甚是!不过……你们五个舵主,竟连一个峨眉弟子也敌不住,着实大损本教颜面!他三个既然身陨,本座也不再追究,至于伱们二人,却不得不有所承接,你二人意下何如?”
黑风、凶神对视一眼,垂头丧气道:“是我两个无能,愿意领罚!”
教主把手一拍,道:“好!不愧是我五毒教的好汉,本教主也不多做惩处……”
她把手一摊,但见白皙掌心,托着两颗碧绿色药丸,晶莹剔透仿佛琥珀一般,便连中央也和琥珀一般,封印着两只古怪小虫。
“你二人吃了这颗脑神丹,然后降职为香主,半年之内,给我各取十个彝族五等骂色、两个四等骂色的性命,取他背后缨结为证,若是办的妥当,复为舵主,赐予解药。”
原来彝人但上阵,常披战袍,背面以一串横排红缨标志军衔,五等骂色打一道结,四等骂色打两道,以此类推,普通战兵则无缨无结。
黑风、凶神默默点头,教主把那绿色药丸抛出,二人各自接住,仰头吞下,神色愈发惨淡,恭敬行了个礼,默默离场。
待他二人走远,这教主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从此该要立个规矩,凡做舵主的,先同我领了脑神丹吃,不然日子久了,必生异心。”
说罢扫了一眼其余三个舵主,娇笑道:“除非似你们这般,做了长老的夫君。”
那三人和长老们一起笑了起来。
五仙教主心情似乎极佳,“啊啊”轻声叫着,公然伸了个懒腰,身上那些彩色轻纱一下撑开,顿时雪丘半现,峡谷旖旎,却又不曾全然露出真谛。
她的眼睛仿佛一条吃饱了的大蛇,又满足又惬意,还带着几分贪婪的游走在叶孤鸿身上,娇声道:“峨眉小子,正式介绍一下,本座乃是五仙教主龙空空,这两位乃是本教长老花蜈、灵蟾,雪蜈、紫蝎两个丫头你算认识了,这三位是本教舵主,花蜈的夫君蟒神,还有灵蟾的夫君周远涯、丁落星,都是本教主的心腹肱骨!”
叶孤鸿惊讶地看了一眼周、丁二人,见两人坦坦荡荡,不由抱拳:“五仙教诸位前辈,果然各有不凡!”
又道:“这般说来,教主果然是借小子这把刀,对付不忠之辈。”
教主龙空空笑嘻嘻道:“也不全然是如此,我亦没料到,你竟有本事连杀三人。主要还是我家白蛇想了你好几年,我这做师父的不免吃些飞醋,想着你若不敌那五人,就此死了,也省得白蛇日日想个废物。”
雪蜈皱眉道:“教主,是我先认识杨、杨……叶公子的!再说,白蛇说的那小子,今年才十几岁吧?我瞧你们一定搞错了,说不得人家当初报得就是师兄的名字,面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叶孤鸿。”
龙空空对她翻个白眼,奚落道:“啧啧啧,雪蜈,本教有史以来,最蠢的五仙使者便是你了!他这么假的胡子你看不出么?哼哼,我瞧便连深山里的野人,都能骗了你去生孩子。”
叶孤鸿咳嗽一声,皱眉道:“雪蜈姑娘天真烂漫,骗她是我叶孤鸿的不对,请教主不要这般说话。”
说着伸手一阵揉搓,把假胡须尽数搓了下来,冲着雪蜈抱拳道:“先前隐姓埋名,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本打算找个机会再对你坦白,现在只好提前。”
雪蜈睁大眼睛望着他,呆呆道:“这般说,你便是那个叶孤鸿?你果然比我还小?”
紫蝎眼神在二人脸上转来转去,忽然掩口笑道:“完了,雪蜈说过,绝不会嫁比自己小的人。”
雪蜈脸孔越涨越红,忽然回身扑入花蜈怀里,哭道:“师父,紫蝎她欺负我!”
花蜈哭笑不得,拍着她道:“你个没出息的,那叶小子骗你你不骂她,怎么找上人家紫蝎了?”
龙空空摇头道:“你别骂这蠢丫头了,不然人家峨眉少侠又要请你不要这般说话!哼哼……”
她忽然收起笑脸,盯着叶孤鸿道:“峨眉小子,你跑到我五仙教总坛,教我这做教主的应该怎么说话?你的狗胆是要包天呐!”
叶孤鸿叹道:“在下一个客人,好好的成了龙教主的刀,如今事成,不求赏赐,只请教主原谅此前无礼。”
龙空空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既然如此,许你将功抵过,功过两消。”
又冷笑道:“明教也是打得好算盘,什么狗屁光明使,勾走了我教中长老,还指望我替他们出力?一帮蠢货一个比一个野心大,四分五裂十余年,如今勉强凑合一处,竟还妄想称霸武林!要是真的被他们骗去打了峨眉、武当,我这五仙教,大概不日就改成明教五仙分舵了!”
叶孤鸿喜道:“若是早知教主有如此远见,小子也不必往返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