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也基本没吃什么——他有经验,最初从a国回来的一年pstd造成的焦虑困扰了他很久,心里倒谈不上有多难受,躯体化症状如影随形。这种时刻让整个身体都空着,过动的心脏才好像有个地方可以安放。
寒风瑟瑟,从六点钟天刚擦黑等到九点多,冷意顺着脚掌向上,整条小腿都冷得麻木刺痛。柳锋明跺跺脚,膝关节处突然传来嘎嘣一声,尖锐的疼痛炸开的瞬间,耳麦里传来一声“人醒了,黑卫衣,戴帽子,追!”
几乎来不及反应,对讲那头啸叫的风声淹没嘈杂的人生,紧贴着他的身体有个带着深色兜帽的人撞出去,他本能地丢下手里的东西追上去。
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吗?
他边跑边想,消息提前走漏?那对方就不会冒险前来交易,他们的行动应该没有出现大的纰漏,只是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城市里到处都是天网监控,这人盯住了就跑不脱。问题是他背后的人,一旦给对方得到喘息的空档,他很可能要给后面的那条大鱼报信。
他必须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对方,此时此刻他是离嫌疑人最近的人。
没有时间疼痛,柳锋明一直跑。
*
梁煜衡太阳穴胀得发痛:就算大学时期拿过校运动会三千米冠军,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一个有膝伤的病人怎么会那么能跑?
他负责守在巷子的另一头,尽职尽责地撸猫把一切看起来可疑地人放了进去,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多往任何地方瞟。追捕开始时他蹲的腿麻,但是立刻就开始了奔跑。
他意识到嫌疑人是从巷子的另一头冲了出去,离自己最远,离柳锋明最近。跑得再快,追出去的时候几乎已经看不到柳锋明的身影。
耳麦里传来指示:“可能有东西掉在原地了,其他人追,梁煜衡回去找找。”
草!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折回巷子里。
交易的地点沿着江,巷子出去两公里就是座跨江的桥。斜拉桥,钢筋铁骨,江上起了薄雾,路面上苍茫一片。
跑!跑!跑!
柳锋明脑袋已经空了,跑得太快,肺里像要炸开似的疼痛,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好像触手可及,又好像这辈子都追不上。
他一头扎进雾气中,水汽朦胧,脚底一滑。
昨夜的雪融化又结冻,桥面上覆盖着一层冰,雾气掩盖夜色阻隔,他猝不及防地摔下去。
跌倒瞬间,柳锋明没用手撑着地面,反朝虚空里够了一下,粗糙的布料划过指尖,他攥紧,与此同时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下一刻,紧挨着他,薄雾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攥住的是嫌疑人的裤脚,并且成功把对方一起拽倒。做出这个判断的瞬间,柳锋明立刻往一侧偏头,努力往前爬了一步,在防止被踢到脑袋的同时变“拽”为“抱”,把嫌疑人的整只脚锁进怀里。
奔跑把体力全部耗尽,他们俩在地上扭打了几下,谁都腾不出力气制服谁。
好在柳锋明不是一个人,就那么半分钟的功夫,身后的同事到了,他看见他们接二连三的扑上去摁住对方,两手扭在背后,从他身上搜手机。
他松开手,就地往旁边滚了一圈,侧身躺在桥上,才意识到食指的指甲折断,正在流血,手腕也似乎崴了一下。
天气太冷,疼痛的感觉变得迟缓,他用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时,手腕膝盖处的疼痛才爆发出来。关节失去支撑力,他整个人再度砸在冰面上。
柳锋明咳嗽起来,熟悉的铁锈味儿涌上来,他在脸上摸了一把,在满手的红里惊觉这次竟然不是错觉——跑得太猛,血液循环加快,冬季黏膜脆弱,鼻腔里涓涓涌出血来。
即使是五年前挨了一枪的夜里,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么狼狈,主要是那时候他晕的很快,而今天就实在有点太清醒了。隔着雾,他看见同事的身影近在咫尺,有人走过来要扶他。湿重的水汽压在他身上,柳锋明冲着对方摇了摇手:他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他想要赶紧爬起来跟着队伍回去,可是实在太累,他仿佛觉得自己要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忽然眼前暗了一下,沉重的呼吸扑在他脸上,这一次他看清楚梁煜衡是怎么跪在自己身边的。
梁煜衡用袖子去擦他的脸,天冷,晕开的血渍冻在他脸上,凄凄惨惨戚戚。柳锋明第三次试图爬起来,梁煜衡抱住了他。
“你们先走,我背着他。”他和其他人交代了一声,没和柳锋明说话。
回程还是要穿过结了冰的桥面,地本来就滑,背着人很难掌握平衡,梁煜衡走得小心。柳锋明趴在他背上,看着他们远远地坠在队伍后面。
一米八零,七十五公斤,柳锋明知道按照正常成年男性的标准,他其实长得挺结实。尤其因为高,背起来很费劲。
梁煜衡忽然停下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攒了点力气,打算叫对方把自己放下了。
梁煜衡问:“你冷吗?”
“不冷。”柳锋明难得在这种事上说实话,今天出来的人里面,一大半人的外套现在都盖在他身上,冷倒是真的不冷。
梁煜衡于是深深叹了口气:“那就是疼了,你一直在抖啊。”
第22章 惊天动地
柳锋明眨眨眼睛,有点茫然。他没觉得疼也没觉得冷,从地上被扶起来之后,身体上大部分的不适都凭空消失了,如果不是梁煜衡问,他压根没发现自己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