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中原中也问真唯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真唯低着头,神游般地回复到。
  “想清楚生命有多宝贵没?”
  “生命的宝贵?这个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比谁都更深刻更确切地知道。”她语气很轻,轻得就像在梦中睁开眼睛。
  “......?”中原中也搞不懂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想活下去呢?”
  “没有为什么。”
  “......”
  “哈。”中原中也受不了地抱住脑袋仰天大喊,“又绕回去了!我搞不懂,我真的搞不懂,你也是,太宰治那只青花鱼也是,一个两个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活着是件这么难的事情吗?活着不是呼吸、睡觉加吃饭,做到这些就能坚持下去的事情吗?”
  “因为不是,所以做不到。”真唯闷闷地说,语气微弱得像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是?”
  “因为还有更多更讨厌更糟糕更痛苦的事情。”
  “哪怕亲人朋友健在也不能抵消那份痛苦?”
  “哪怕亲人朋友健在。”
  “哪怕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也不能抵消那份痛苦?”
  “哪怕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哪怕有钱有势也不能抵消那份痛苦?”
  “哪怕有钱有势。”
  “......好吧。”他终于叹了口气,又确认了一遍,“你想死对吧?”
  真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是真的想死对吧。”
  真唯点头。
  “即使拥有很多东西,即使知道生命的美好,也痛苦得不得了,必须要借助死亡去逃避对吧?”
  真唯点头。
  “好的。”中原中也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真唯说,“那就这样吧。”
  他走到真唯面前,手轻轻搭在她的脖子上,“那就这样吧。”
  就如你所愿吧。
  第52章
  中原中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平日那双手总是稳稳当当地插在他黑色风衣外套的口袋中,打架、火拼、执行任务,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把手拿出来。
  现在,那双手却搭在了真唯的脖子上,真唯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一切的真实含义,但在她想明白之前,那双手已经收紧。
  突然施加于少女纤细的脖颈上的力量挤压着喉管,扼住了呼吸。
  少女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啊,这个人好像在帮我,于是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反抗,可本能的危机感还是驱使着力量暴动起来,海啸一般从身体里翻涌而出。
  白色的狂暴的力量以中原中也为目标,铺天盖地地攻击过去,中原中也并不松开,发动异能,红黑色的力量瞬间暴起,抵挡住白色力量的攻击,在他身边营造了一片安全的区域。
  真唯开始感到窒息,意识也有点模糊。
  白色的力量焦躁起来,明显不安地、更加猛烈地冲击着,慢慢开始压制红黑色的力量。
  中原中也表情不变,继续收紧手指,加大异能的输出,于是红黑色的力量又浓郁几分,呈现反包围的吞噬之态,不断前进,不断压缩,几乎快把白色的力量压回真唯的身体里。
  此时他的双手仍然丝毫不动摇地紧紧扼住真唯的喉咙,啊啊,这种感觉,这就是快要死掉的感觉吗?
  还真是,第一次的感觉。
  此前不是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站在死亡边缘的时候,甚至真唯本人都尝试过很多次,但像现在这样,真切的、无法挽回的面对它,还是第一次。
  真唯感觉意识开始涣散,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风声,鸟声,落叶声,蝉声,车声,人流声,各种微小的声音都渐渐消失,好像电影中为了展现主人公心境而拉长的慢镜头一般,连时间都停了下来。
  于是一切慢慢变得空无。
  在这空无中,她开始感到害怕。
  是因为有恃无恐吗?还是因为有所兜底呢?之前做那些事的时候,深夜跳进樱兰漆黑的湖里的时候,卫生间把脑袋摁进水池里的时候,小刀在身上划的时候,很多很多的时候,都没有感到恐惧,就好像冥冥中很清楚,因为力量的存在,做这些事是不会死的,所以便肆无忌惮地站在死亡边缘,无所顾忌地选择和体验疼痛。
  但现在,中原中也是真的想要杀她。
  白色的力量开始暴走,比刚刚强烈百倍千倍万倍地从真唯身体里涌出来,强烈到几乎染白了整个空间。它在死死束缚住自己的红黑色力量中横冲直撞,把红黑色力量刺得千疮百孔,然后不讲道理地带着致人于死地的暴怒,凶狠地扑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混沌。
  真唯绝境时展现出的力量出乎他的预料,但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港口mafia的重力使,其实一直在谨慎克制地使用自己的力量,而现在,他将真正用出全部,“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污浊了的忧伤。
  今天小雪初降。
  此刻握住真唯喉咙的,再不是那个虽然很暴躁,其实很好心的中原中也,而是曾制造了擂钵街惨案,没有理智、残暴可怖的荒神——“荒霸吐”。
  红黑色的力量和白色的力量在空中缠斗,彼此对抗,两股力量冲撞溢出的余波震颤着周围的空间,大楼轰鸣,地面震颤,空气中传来难以描述的声音,那是空间被撕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