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讽刺。
然而,即便如此,兰波也没有想过要将全部的过错都推到魏尔伦一人身上。
“说到底,是我错误的对待和教导方式,让他变成了那副模样。”
黑发青年眼神飘忽,似乎随着对鹿岛响希的倾诉,他的神思也飘荡回了遥远的过去,回到了那段他和魏尔伦互为搭档,彼此似乎密不可分的旧日时光……
涉及到祖国机密的情报不能说。
关于自己过去的身份、参与过的任务也不能说。
这无关信任,只是兰波身为异能谍报人员,无法容忍因为自己的泄密而对祖国产生任何不利影响。
——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惜,已经在太宰治通过【书】对平行世界的“观影”中被无数平行世界的自己将无数本应被死守的秘密泄露了个底朝天的兰波,事到如今已经不在乎再多一个鹿岛响希,来知晓某些已被不知多少人知道了的“秘密”——
“鹿岛君你也从太宰君那里听说了中也君的身世……我曾经的搭档魏尔伦,他是和中也君类似的存在。”
有着人类的外表,实际上却并非完全意义上的人类,或者也可以称之为——
“人造神明”。
只不过与中原中也不同,魏尔伦内心对于自己身为非人生物、并非在神明的祝福下诞生,世界上无论哪个地方都绝对不可能有他的同类存在这件事,抱有着远超那时作为他的搭档和教导者的兰波所想的在意。
“保尔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兰波陷入回忆。
“即使会对我的话做出回应,会对我露出礼貌的微笑,甚至在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会对我表现出某种亲近……”
但是,魏尔伦的内心始终充斥着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和难以填补的巨大空洞。
对这一点,兰波却未能察觉。
——不,应该说他是有所察觉的,只不过,兰波没能正确预估这份孤独和空洞感对魏尔伦造成的影响,也没能发现,自己以为的被接纳、那些时间与魏尔伦的相互陪伴,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我从未真正理解保尔的内心。”兰波低头,看向自己徒然张开的手掌。
过往的许多回忆画面流水般滑过脑海,然而即便他用力攥紧手掌,那些飞快滑落而去的记忆也无法被留存住任何点滴……
“我想当然地认为我能够帮助保尔更好地适应,并最终真正融入人类社会的想法,到头来,不过被证明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施舍般付出的,对另一个他从未理解过的人的,无用的怜悯和同情。”
也难怪魏尔伦在最后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保尔天然不相信我会愿意倾听他的诉说。”
“——有关他为什么选择不将中也君带回法国交由国家安置,而是要将他带走,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魏尔伦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为了让中原中也不要像他自己一样,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从降生之日起便落入他人之手,被利用、被当作趁手的“器具”,并在这一过程里,不断因为与这类只想利用他的人的接触,而被迫固化对自身的认知。
这些魏尔伦当然不会愿意告诉兰波——毕竟在魏尔伦心中,兰波又何尝不是将他当作“工具”使用着的人之一?
甚至,作为“搭档”,阿蒂尔·兰波难道不正是保尔·魏尔伦这一【杀人工具】的最直接使用者?
“这些事情,我也是濒死之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中也君,和他脸上那与保尔截然不同、生动而充满活力的表情变化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的。”
要么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却也有大参悟呢?
不走到生命尽头,不以一种贪婪而又近乎绝对理性的姿态去迅速回顾自己的一生,又何来这样的感悟?
“太宰君告诉我保尔没有死,也告诉我他在那次任务以后,便不再受法国政府驱使,而是变成了自由的‘暗杀之王’,这些年一直活跃在欧洲乃至世界各地。”
兰波再次看向鹿岛响希。
“既然保尔没有死,中也君迟早会再次被他盯上。”
“——这当然不是说保尔会想要杀死中也君。”
那是不可能的。
对魏尔伦来说,中原中也是世上唯一仅有的、与他同类的存在。
他只会将中原中也视作“弟弟”。
只是,魏尔伦的思考方式着实迥异于常人,很难说他对中原中也这个弟弟所抱的“善意”,与普世意义上的善意会不会是同一回事。
“大概就是那种他觉得是为中也好,但却是以魏尔伦自己的标准进行评判,谁也不知道为了所谓的‘为中也好’,魏尔伦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宰治在一旁帮忙补充。
“在我看到的大部分平行世界的‘命运’里,魏尔伦都会为了让中也接受自己非人的身份,为了让他与人类割席,而杀死中也身边所有他认为牵绊住了中也的脚步、使中也产生自己是人类‘错觉’的碍事者。”
从港口mafia的青年会(也称“旗会”)成员,到中原中也自愿对其献上忠诚的组织首领森鸥外;
从中原中也曾经所属的组织“羊”的旧成员,到为消灭魏尔伦而来到中原中也身边的欧洲刑警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