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兄,请自重!”
  朱祁镇忍俊不禁:“叶贤弟这身打扮实在好看,我一时忘乎所以,贤弟莫怪。”
  绿竹一拱手:“朱兄请!”
  “贤弟请!”
  二人相视一笑,便一同朝那夜市热闹处走去,徐云中和侍卫远远跟在后头,一路上只见酒楼饭馆,张灯列烛,行拳猜令,夜夜笙歌,真是五色迷离眼欲盲,万方货物列纵横,抬头不分灯与月,路窄行人接踵行。
  俩人在紫禁城里被约束得久了,哪里像现在这般潇洒快活,真是欢声笑语,好不自在。
  一路游玩下来,绿竹兴高采烈,脸颊绯红,朱祁镇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竟看的痴了,忽然对她说道:
  “你我真要是寻常的夫妻,日日像今天这般快活,倒也是美事。”
  绿竹闻言一怔。
  朱祁镇问道:“你不愿意么?”
  绿竹垂下眼帘久久不语,他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她伤感,刚想出言安慰,忽听前面传来阵阵笑声。
  朱祁镇循声看去,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四方台子,那台子上有一人,脸擦的粉白,头戴圆巾,一身短打,卷着袖口裤腿儿,露出胳膊大腿来,腰间一个小鼓,一边打着鼓点儿一边同台下的人说笑。
  “原来是俳优戏。”
  朱祁镇正想逗绿竹开心,便扯了扯她袖子:
  “走,咱们听听去。”
  绿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几人来到台下,那俳优正扮鬼脸逗人,一眼见到人群里的徐云中,知道是要等的人来了,哈哈笑道:
  “不说不笑不热闹,我阿丑一个人干说也无聊,不如叫我家老爷一起说道说道。”
  说着便将腰间的小鼓梆梆一敲,喊了一声:
  “老爷出来吧。”
  那台后就又转出一个徘优来,也擦了个大白脸,穿着一身四不像的官服,打着哈欠道:
  “阿丑,你唤本官何事?”
  那个叫阿丑的俳优道:
  “哎呦,老爷哇,您这是几天没睡好了啊?”
  那个演老爷的俳优道:
  “衙门里公务繁忙,不得回家哇。”
  阿丑道:“老爷您瞒不了我,定是您又惹夫人生气,给您赶出来了,没地方睡吧?”
  台下一阵哄笑。
  老爷道:“你们别笑,莫说是我,就是当今万岁惹恼了后宫的娘娘们,一样没地方睡。”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便是朱祁镇和绿竹也乐了起来。
  阿丑道:“后宫那么多娘娘,万岁去哪里睡不行?”
  老爷道:“你不晓得,万岁独宠皇贵妃,不在她宫里,就睡的不安稳呀。”
  朱祁镇笑眼睨向绿竹,绿竹面色一红,把脸扭到一边。
  台上那阿丑又问道:“这皇贵妃是何来历?”
  老爷道:“当年万岁打通州过,见一片竹叶被风吹起,落在一棵金黄的桂花树上,万岁一时兴起,说这叫叶绿竹有缘黄桂飞。真龙天子君无戏言,那竹叶就化作一名少女,做了皇贵妃。”
  台下笑声一片,绿竹摇了摇头,低声叹道:
  “幸亏我落的是个地方。”
  朱祁镇笑道:“得,以后我不敢随便乱说了。”
  阿丑道:“哪会有这样的事,我看您啊,糊涂啦!”
  老爷哈哈一笑:“这六部官员都糊涂,老爷我不糊涂怎么当官?”
  阿丑道:“那我问问您,您这官是怎么来的?”
  老爷道:“老爷我是夺门的功臣。”
  朱祁镇闻言眉头一皱,绿竹瞧在眼里,暗暗冷笑。
  阿丑道:“哦,那天晚上您也去了?”
  老爷道:“没去!”
  阿丑奇道:“没去您怎么是功臣呢?”
  老爷道:“我给了石国公五百两银子,他就算上我一个。”
  朱祁镇面色越来越难看。
  阿丑道:“您可不敢胡说。”
  老爷道:“不胡说,夺门的功臣都四五千了,那天晚上都去,路上能挤得开吗?”
  台下又是一片哄笑,朱祁镇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但绿竹却听得出来,他这笑声里带着冷意。
  那阿丑又问道:“您既是功臣,做的什么差事?”
  老爷答:“选拔栋梁。”
  阿丑问:“选着了吗?”
  老爷答:“选着几个武将,你们都出来吧!”
  便见后台又转出几个俳优,都一样画成小丑,身披甲胄,做武官打扮。
  阿丑便向他们问道:“你们都有何本领啊?”
  那几个俳优依次答到:“我会使斧”、“我会使锯”、“我会用尺”、“我会使锤”、“我用墨斗”、“我用刨子”。
  阿丑问:“你们这是要去跟瓦剌打仗?”
  那几个武将一起答:“给忠国公盖房!”
  台下顿时爆笑起来。
  阿丑也笑道:“怪不得老爷说选拔栋梁,果然就差一帮木匠,我说老爷啊,忠国公房子可够大了,怎么还要盖啊?”
  老爷道:“欸,忠国公的侄子号称石王,自然是要盖个王府。”
  阿丑道:“哎哟,我怎么没听万岁封他王呢?”
  老爷道:“封王这种小事,何必劳烦万岁,你没听说代王的俸禄都是忠国公赏的么?”
  台下人听他们说完,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突然远处一片嘈杂,众人回头去看,原来是一群官兵赶到,为首的官兵朝台上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