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枝儿的事兜了出去,枝儿的父母肯定落不着好。
  至于枝儿父母对她好不好,她要怎么回报,是她自己的事情,只要她没求过来,夏忱忱便不会参与。
  但不能因为自己,去破坏了别人现在的日子。
  于是因为碎了一只上好的玉碗,枝儿被罚了半年的月例银子。
  这在外人听来是应该的,这么好的玉碗就那样给砸了,没打她只罚了半年的月例算是宽宏大量了。
  可只有韶光院的人才知道,这件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就枝儿,她连正房的门槛都进不了,怎么可能砸碎那么一只玉碗?
  当然,枝儿的确是求着见了四少夫人一面。
  但也可以想像,枝儿能见得了四少夫人的身?这玉碗明显是四少夫人用的,她又如何能砸了这只玉碗?
  有心人知道这件事,便回去报给自己的主子。
  但这只不过是一个丫鬟被罚而已,哪个主子闲的愿意听丫鬟的糟心事儿,于是不但没有赏,反而还被斥责一顿。
  这时候,就显出在韶光院的好来。
  上回刘嬷嬷说了一个农家的乐子,四少夫人听着觉得好笑,还赏了二十个铜板呢。
  二十个铜板虽不多,但也可以买几斤肉。
  于是便有人打听,枝儿究竟为什么被罚的。
  接着银佩也被罚了,这两件事一结合起来,心里有私的人自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那脑子灵活的,也找机会哭着求见四少夫人,当然最后也被罚了。
  可那被罚的人不但没有丝毫的抱怨,一脸地轻松不说,反而有一点昂首挺胸的意思了。
  渐渐,韶光院便刮起了一股颇为奇葩的风气,隔三岔五地就有人去求见四少夫人。
  有的被四少夫人见了,有的只是珍珠或翡翠见了,但无一例外,出来后都被罚了。
  有的是不好好干活儿,有的是该当值的不当值,甚至有的是养坏了四少夫人心爱的花草。
  被罚的人越来越多,笑声竟也跟着越来越多。
  “四少夫人,奴婢觉得这院子似乎比以前也敞亮许多了。”就连一向严肃的何嬷嬷都忍不住说这样的话。
  何嬷嬷原本想等着丫鬟们犯错,然后再好好收拾她们,至少杀一儆百,没想到竟被夏忱忱以这样的方式搞定了。
  “四少夫人,四爷来了。”
  这时,在外面守门帘子的银佩脆声道。
  银佩虽然被罚了四个月的月例,也没有赏银,但却被调过来打门帘子了。
  宋濯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丫鬟,打个门帘子罢了,怎地倒像是替皇帝站岗似的,一脸地荣耀?
  趁着进门,宋濯还摸了摸门帘子,布料是不错,但也不是什么宝贝呀。
  夏忱忱见宋濯的衣服上沾了些雪花,于是让他去换了,又吩咐珍珠去端一碗姜汤来。
  “姜汤?”宋濯顿时苦了脸。
  宋濯不喜欢喝姜汤这事儿,夏忱忱是知道的。
  前世为了这事儿,夏忱忱还挺愁的,大寒的日子里,他又总喜欢出门,不喝点姜汤暖暖身子怎么成。
  现在夏忱忱没有这个困扰,到了韶光院就必须得喝,要不就别来。
  若真的受了凉发热,折腾一屋子人不说,不定还会传给别人。
  “四爷不用怕麻烦,早就煮好了在炉子上暖着,一会儿就到了。”夏忱忱笑着说。
  宋濯很想抬脚走人,可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雪,那雪又不长眼睛,钻到脖子里冰凉凉的,想想都不舒服。
  地上还滑……不过韶光院倒是不错。
  “你这院子里的雪恐怕是整个王府最干净的了。”宋濯说道。
  “那是,我这儿的人最为勤快。”夏忱忱露出颇为得意的笑。
  这话若那些下人们听到,估计会很无奈。
  不勤快怎么行,月例银子都被扣了,若因为自己偷懒不得主子的信任,这不是白扣了吗。
  姜汤端来了,宋濯一口气灌了下去,最后辣得眼泪都滑了出来。
  “您喝这么急干什么,这是姜汤,又不是糖水。”夏忱忱嗔怪道。
  这一刻,宋濯似乎不觉得那么辣了。
  以前夏忱忱对他很是客气,少见像现在这样……这似乎,倒更像是夫妻了。
  “夫人……”宋濯抬起头来看着夏忱忱。
  也许是宋濯的眼睛刚出过眼泪,因此显得格外地明亮,且,深情。
  夏忱忱赶紧别开脸去,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四爷,您要不要再吃个梅子?”夏忱忱伸手去拿装着蜜饯的罐子。
  “我不那甜腻的。”宋濯往后退了退。
  其实宋濯很想问夏忱忱,到现在为止,有没有把他当成夫君,还要不要他说那令人难堪的“我喜欢你了”。
  可面对着夏忱忱,宋濯真的说不出口。
  这事儿宋濯还悄悄地问过夏宪,得到的回复是,这事儿在夏家很常见。
  当时宋濯便有些接受不了,夏家的人都这么恶心的吗?
  “四爷,您在想什么呢?”夏忱忱见宋濯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心虚,不禁颇为好奇。
  “呃,我是在想,我还没见到你那两个哥哥呢。”宋濯随便扯了个理由。
  “想来也快了,年前他们定会回来的。”夏忱忱说道。
  “听说他们去年都没回来过年,如何今年就定会回来?”宋濯也没听夏忱忱说,收到过那边的书信。
  夏忱忱看了宋濯一眼,有了新妹婿,就她那两个兄长,能不回来看看吗。
  不过这话,夏忱忱不想跟宋濯说。
  前世,宋泽对她的两位兄长,态度很是一般。
  第172章 出事了
  “去年没回,今年一定就会回的嘛。”夏忱忱随口回道。
  宋濯再迟钝也知道夏忱忱是在敷衍他,不论是求学还是行商,哪有说去年没回,今年就一定回的呢,十年没回的也很常见。
  不过宋濯也不关心这两位,夏忱忱不愿意说,他也就抛之脑后了。
  对于宋濯来说,就这样躺在韶光院,闻着不知哪儿来的幽香,都是一件极为舒心的事情。
  只是盯着房梁,宋濯又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夏忱忱带来的。
  都说“好男儿建功立业”,可作为永平王之子,宋家儿郎恐怕是唯一不能建功立业的。
  “夫人,如果我也做生意,你觉得可否?”宋濯突然开口,吓了夏忱忱一跳。
  “自是,可以!”夏忱忱回得有些迟疑。
  夏忱忱搞不清楚宋濯是怎么想的,躺赢做王爷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做生意呢?
  “那你觉得,我做什么好呢?”宋濯还真的琢磨上了。
  夏忱忱上下打量了宋濯一番,他能做什么呢?
  “四爷,像我这样开铺子的都算不得大生意,真正做大生意的都是出门贩货,南货北运,北货南运,甚至有人去海外……”夏忱忱说到这里立即打住,勉强补了一句,“不过这些时间都挺长的。”
  “时间长倒是不碍。”
  宋濯琢磨的是,他如果长时间不见人,朝廷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虽然自己是个庶子,但皇帝一旦有了想法,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干不出来。
  见宋濯拧眉静思,夏忱忱也不再说什么。
  这雪下得突然,夏忱忱便让人去大厨房端了个暖锅子过来。
  当然,这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从大厨房端暖锅子过来,闷的时间久了,味儿就不对了。
  这端过来的暖锅子锅大菜多,是给何嬷嬷、周嬷嬷、珍珠和翡翠她们吃的,夏忱忱和宋濯吃的自然是红榴现做的。
  雪下了三日便晴了,听珍珠说,外面热闹得不行,满城人都开始置办年货。
  “记得小时候,我娘到这会儿就要开始忙活了,虽然家里没什么吃的,但她还是会想办法做一些,哪怕放在那儿不让我们吃,闻着个香儿也好。”翡翠少见地感慨了起来。
  “或许哪一天,你还能遇着家人。”夏忱忱安慰着翡翠。
  翡翠是家里遭了难,与家人走散了,年幼的她为了活命,拦了苏氏的轿子,要把自己给卖了。
  苏氏见翡翠年纪小,可胆子却大得很,想着珍珠性子太缓了些,便真的将她买了下来,教了一整年的规矩,才放到夏忱忱身边伺候。
  “大梁这么大,去哪儿找啊。”翡翠难过了一会儿,自己过上好日子了,家人却不见了。
  但很快翡翠又开心起来,自己那么小都活着,家里人应该都活着的吧。
  翡翠在家里是最小的一个,上头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家人走散。
  不过翡翠也知道,时间过这么久了,想再相逢是难了。
  倒是珍珠不断有好消息报进来,十五夜的点心每天都售光不说,还因为有书籍作为赠品,不少读书人都过来抢购。
  读书人的加入,使十五夜平添了一份雅意。
  “那就让师傅再做几样点心,价格再抬高一些。”夏忱忱笑着递出了一个方子。
  这个方子是夏忱忱从家里祖宗的书上抄来的,这书里都是她没见过的方子,她打算隔段时间出一个新品。
  最初珍珠还有些担心,点心师傅学了之后,会不会就自己干自己的去了。
  后来才发现,这个担心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