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汀突然问:“觉得好玩吗?”
  “循环扑克?一般般吧。”
  池礼觉得不如麻将好玩。
  “无非是用五副牌混乱场上的局面,营造急迫的紧张感。赢的人想赢大的,输的人必须想着翻盘,于是大家都像滚着的雪球,停也停不下来。”
  看破了这个,就没什么玩头了。不如斗地主还可以1v2,2v1什么的,这个没什么趣味性。
  唯一有的,就是赌性,挺大挺高的。
  谢温汀看着他:“还会再玩吗?”
  池礼没有迟疑:“当然不会。”
  他下意识说出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可来钱很快,不是吗?”
  谢温汀说完,岁凛骂走了那两个酒鬼,转过身来试图骂谢温汀。
  “干嘛啊?你话里有话,你什么居心!”
  谢温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别的意思。
  他用指背敲了敲桌子,拂过那堆筹码。
  谢温汀目光温和下来:“我是诚心地感谢你的,小朋友。”
  “你看,这里的筹码,兑人民币大概是三百多万。虽然少,但也够买辆入门款的车玩玩。你不想要?”
  池礼盯着他,表情都有点僵住了。
  “三百多万”“虽然少”“入门款的车”……什么意思啊!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拼命是不行的,但可以拼多多。
  池礼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甚至觉得蛮好笑的。
  啊,不是三百多万好笑,是谢温汀蛮好笑的。
  他又很有礼貌,他很耐心地和谢温汀解释:“因为太多啦,谢总。我背着细丝的编织袋赶路,你往我的编织袋里放金砖。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觉得我背着编织袋不好看,你想给我换小羊皮包。”
  谢温汀看着他,眼底有些诧异。
  池礼认真极了:“可我的编织袋是用来装面粉的,袋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承重力。谢总,你的金砖会坠穿我的袋子,砸折我的腿。”
  “你给我三百块,我会很高兴地和朋友去吃一顿海底捞,因为我们没吃过海底捞,也有点舍不得吃。但,三百万,那就太超乎想象了,那完全打破了我的人生计划。”
  谢温汀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池礼又笑了下,像春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那谢总,你抽烟吗?”
  谢温汀只说:“抽一点雪茄。”
  池礼和他对视,轻声道。
  “抽烟的时候,不是会有一点火星子嘛。谢总你无意吹落的一颗火星,会烧光我的茅草屋的。所以,谢谢你,但我算啦。”
  岁凛在旁边看了全程。
  他张张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想笑话池礼傻乎乎的,又……又忍不住心底的潮水,在无人知晓的寂静处涌成巨浪。
  谢温汀就从容多了。
  他指着那一堆筹码:“那挑一枚吧,留个纪念。”
  那可以!
  池礼想了想,觉得可以。
  池礼兴冲冲地去翻,在一堆筹码里翻来翻去,捏着筹码去看设计图案和面额。
  岁凛这时候才反应过味儿来:“池礼,池礼,你都去捡垃圾坐了,你那个朋友,当时抱着一个泡沫块子说他要亲手缝个套子那就是你椅子的垫子。都这样了,三百万,你……”
  你是傻的吗!
  池礼不同意:“那是好好的椅子,怎么能叫捡破烂!”
  他翻了一会儿,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谢温汀:“我可以挑两枚吗?”
  “一枚,我是真的想留作纪念,毕竟是很难得的人生经历嘛。另一枚……”
  池礼微微低了一点头,抬着眼睛去看谢温汀,显得他上扬的眼尾平缓下来,带着点无辜:“嘿嘿,我想兑钱花。”
  池礼望着他的眼神亮亮的,像是眼睛里睡着星星。
  他双手合十,指尖抵住鼻尖,却遮不住扬起的唇角:“三百多万很夸张,但少一些的话,我会好好使用,很幸福、很幸福地花掉的。”
  谢温汀更感兴趣了:“你挑吧。”
  谢温汀以为所谓的“少一些”,起码也是一百万或者五十万,最低十万也要有吧,不然怎么“幸福地花掉”。
  结果,池礼拿了一枚五千,和一枚一千。
  要知道,场面上筹码最小的,就是一千面额的了。
  结果这还不行,池礼去兑钱的时候,他兑的是一千的,留的是五千的。他不要五千块,只要一千块,五千块的筹码留着做纪念。
  谢温汀跟着他身后,隐蔽地用目光打量着他,谁都没有发现,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眼底的兴味越来越浓。
  -
  从赌场出来,都到了晚上了。
  晚上的甲板就没什么可看的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水声,看起来像随时会吞噬人的克苏鲁,周围也有些吓人。
  池礼和岁凛他们道了别,自己回了套房,决定饿了再叫餐吃夜宵。
  他坐在套房的会客厅阳台窗边,听着海浪的声音。
  夜晚的海浪总是叫人觉得神奇,明明看不见海,却可以听见海。悠远的海浪声萦绕在耳畔,像是下雨时那种叫人犯困的白噪音。他就这么有些犯困地,和言扶聊天。
  他还录了语音条,把海浪的声音发给言扶。
  那边的言扶,回复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