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倦意袭来,身体已经累极,可是意识却无比清醒。何言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以及浴室里融在淅沥水声中的那一句呢喃“小猫咪”,反复在盛垣的心头萦绕。
  一个小时过去了。盛垣还没睡着。
  他知道自己又失控了。
  盛垣深吸一口气翻身起来,面无表情走到书房,扭动书桌角落里一个不显眼的按钮。
  暗室小门应声打开。
  颀长的身影迈入暗室,感应灯缓缓亮起,昏黄的灯光映亮了狭小逼仄的暗室。
  四面墙上,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整齐罗列着几十种刑具。
  盛垣脊背挺直端正跪下,伸手捏过一柄楠木宽尺,熟练消毒擦拭。
  木尺刮起让人生寒的风声,重重砸在他自己的手掌。
  隔音绝佳的小门把沉重的击打声和闷哼隔绝在里面。半个小时以后,盛垣走了出来,步履如常,额头微汗。
  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这样的失控已经许久没有了。所有的失控都要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意念扼杀不了,就需要惩戒。
  家族里最后一个长辈离世的那天,盛垣在书房设了这个暗室。没人再来严厉约束他,他就自己约束自己。
  他肩负着整个盛家的荣辱,肩负着整个盛氏集团六万多名员工的生计,肩负着江城经济命脉兴衰。
  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
  翌日的盛氏总部大楼。
  盛垣乘专用电梯直达自己的办公楼层,刚踏出电梯,抬眼就看到四五个工人神色谨慎小心翼翼在搬家具。
  “怎么回事?”盛垣温声道。
  他注意到,这些工人都穿着“林致”的工作服,而“林致”正是盛氏控股的高端家居品牌。
  助理匆匆赶来,“盛董早。工人来更换您休息室的家具。”说着递上了长长一叠送货清单。
  盛垣接过来细看,愣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自己盛怒之下随口一说,想着凭何言的经济能力一定是负担不起的,只是想给他个教训罢了。
  没想到他真的一夜之间就把自己休息室里所有家具都换了一遍。
  只不过何言并不知道,这个奢侈品牌,竟然是盛氏旗下的。
  盛垣眼底的波澜一闪而过,被助理敏锐捕捉到。
  “盛董,有问题吗?”
  “没有。”盛垣绕过人群往会议室走,站在门口的时候忽然叫住了助理。
  “你去安排林致联系这批家具的买家,找个合理的理由给他退款。”
  助理:???
  这世界崩塌了。
  这难道不是盛董自己买的?
  眼看助理一动不动,盛垣皱起了眉头,“有问题吗?”
  “没……没有!我这就去。”
  助理抱着清单一溜烟走了。
  这次高层会议,盛垣难得的走神了好几次。一场会议在心不在焉中匆匆结束。
  原因是他似乎总是听到休息室安装家具的声音,整个人烦躁不安。
  会议结束,盛垣往外走,想着要提醒一下工人施工的专业水准需要提升,走到门外忽然愣住。
  会议室和休息室中间隔着两个展厅。根本不可能听见施工的声音。
  那是他的幻觉。
  盛垣不由自主走进休息室。
  家具安装已经完成,工人也早就走了。入目之下,他又一次震惊了。
  所有的家具,型号颜色尺寸摆放位置,都和他原本的陈设习惯一模一样。
  床头甚至摆放着一束蓝色鸢尾花,配满天星。
  何言是不可能二次踏进这个休息室的,也就是说,他是昨天进来的时候,就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了。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门外有人说话。
  盛垣回头,是一支专业保洁团队。
  “有人下单,要求我们过来做一次深度消毒清洁。”
  盛垣点头,默然离开。
  心里有那么一小块土地在松动,看不见的风在缓缓解冻二十多年的冰封。
  盛垣捏紧拳头,大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手拉开抽屉,抽出钢制量尺,对着自己尚且青紫的手掌狠狠重击了几下。
  咽下去!
  剧烈的炸痛让盛垣的思绪清醒了几分,他走到窗边点了支烟。云雾渐起。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是盛家私家财务顾问。
  “盛董,我收到了家族医生何言的解约通知,和您确认一下,薪资是给他结算到本月吗?”
  盛垣:“是,结算到今天。一天都不用多付。”
  对面的财务顾问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答应着挂了电话。
  按照盛家的规矩,人走茶不凉,就算是开除人员,都会多给至少一个月的工资。也不知道这位家族医生是犯了什么事。
  财务顾问提起座机给何言打电话,无法接通。
  而何言此刻刚刚用手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用光了手机最后一格电量。
  何言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机,满不在乎的把手机丢进了身后的背包。随即脚底一蹬,扬长而去。
  目标方向:盛氏集团总部大楼。
  何言想好了,要去找盛垣辞职!
  他不要做盛家的家族医生,奴颜婢色卑躬屈膝永远站不直。
  他要成立自己的医院,用自己的医术在这个世界破开一条大道,建立属于他的事业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