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里的佛像克鬼,司沐辰有些畏惧地向后缩了缩,生怕殿前佛光照在自己身上,“我不喜欢这里……”
对此,陆眠早有准备,忙将一道黄符贴在鬼魂背上,眸中满是关切,“阿辰,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在符纸与后背接触的一刹那,佛像带来的所有不适统统消失,司沐辰试探着凑近佛像,并未感到灼烧感。
他回过头,看着陆眠的目光带着惊奇,“你用的是什么符纸,为何能在佛像前护我无恙?”
陆眠拉着他径直走向无名塔,回道:“是类似于隐身的符纸,贴着它,你能顺畅无阻地穿行寺庙,甚至能近距离靠近佛像。”
谈话间,一人一鬼走到塔顶。
细雨连绵不断地滴在塔顶,又顺着屋檐落下,司沐辰抬起手,掌心暴露在雨幕中,变得湿漉漉的,“为什么要带我来寺庙?”
陆眠站在鬼魂身侧,目光一瞬不瞬定格在对方身上,看了许久。
他上前几步,身体插进鬼魂和围栏中间的空隙,稳稳坐在围栏之上。
他双手捧起司沐辰冰凉入骨的面颊,额头贴上额头,语气轻缓道:“人死后,身体和灵魂都没有温度,体温永远都是冰凉透骨的,阿辰,我马上就要死了,在寻死前,我想让你最后再感受一下人类体温。”
“毕竟,在我由人变成鬼后,就不能让你再感受到温度了。”
他低下头,唇接连落在鬼魂额头、眼角、鼻尖,最后精准无误地擒住那抹软唇,舌尖探入其中,更深入地探索。
唇上的温热触感让司沐辰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立在原地,任由道士吻遍口腔中的每个角落。
唇齿交缠间,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发软,本不存在的心脏也仿佛在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他抬手勾住陆眠后颈,吻的愈发深入,断断续续道:“陆郎,我想……早在西厢房见到你的第一眼……”
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没等司沐辰说出后半句,陆眠身体后仰,抱着鬼魂迅速从塔顶坠下。
失重感席卷全身,他却扬起一抹心愿得偿的浅笑,薄唇贴在鬼魂耳侧,问道:“阿辰,满意这样的死法吗?你是鬼,即便摔下去也会安然无恙,我是人,在摔下去的那一刻,我应该会四分五裂吧?”
听着陆眠的形容,司沐辰心脏抽疼。
耳边是呼啸的风,脸颊上是冰凉的雨滴。
他收紧臂膀,将道士紧紧扣在怀里,像是要与对方融为一体般。
即将落到地面时,他心中的所有怨恨不甘,连带着被爱人背叛的委屈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鬼魂凑近陆眠耳畔,道:“从前种种,我原谅你了,还有……陆郎,我爱你。”
话音刚落,凭空出现一团黑气,裹缠住他们身体,下落速度不住减缓,使陆眠平安无事降落在地。
此言甫一入耳,陆眠脑海里涌入大片陌生记忆。
在那片记忆里,他看到了“陆眠”的前半生。
“陆眠”出生在道士世家,在父母耳濡目染下,从小的愿望就是当一名惩恶扬善的道士。
八岁时,父母在一次捉鬼任务中双双殒身,留下只会些浅薄道术的“陆眠”,因为年纪太小,陆府偌大的家业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霸占,奶娘拼死为他护住了陆家宅子。
道术他只学了皮毛,靠着坑蒙拐骗,日子过的非常拮据。
为了复兴陆家,“陆眠”变卖宅子,本想做些小生意,然而他没有经商头脑,不仅赔了大笔钱,连赖以生存的宅子也无法赎回。
走投无路之时,他遇到被劫匪打劫的司沐辰,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难得发了善心,选择出手相救,随后,司沐辰像是牛皮膏药般缠上了他。
一开始,“陆眠”很不耐烦。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含苞欲放、身娇体软的女子,而非摸起来硬邦邦的男子,后来,他被朋友告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司沐辰是扶风县首富司员外的儿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一改之前不耐烦的态度,刻意和司沐辰拉近关系,直到互通心意。
后来,在司父司母面前,他伪装成深爱沉沦的样子,得到二老首肯,得以与司沐辰成婚。
成婚不过一年,司父司母就把家中店铺全权交给他打理,掌管财务后,“陆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赎回陆家宅子,第二件事是把财政大权牢牢抓进手里。
之后,他在全府人的吃食中下了掺杂着毒药的迷药,把所有人都抬进西厢房,锁好门窗,杜绝有人逃跑,放火烧了整个司府。
“陆眠”则是趁夜回到陆府,随后几年,陆陆续续把司家产业转手变卖。
手中有了钱,他又想起年幼时的心愿,听说炼化灵鬼能增进道术,便花高价买来一只在新婚之夜凄惨死去的女灵鬼,逐步炼化。
这时,家里闹鬼的李老爷夫妇找上门来,请他上门除鬼。
他跟着李老爷夫妇来到李家,看到由司府变成李府的熟悉宅子,作孽太多怕冤魂缠身,本想拒绝,却眼前一黑,等再次醒来,便毫无预兆的记忆全失了。
接收完记忆,陆眠睁开眼,就见原本容颜丑陋的鬼魂迅速蜕变。
坑坑洼洼、满是烧伤痕迹的面颊变得光滑白皙。
尖锐锋利的黑色指甲逐渐缩短成正常长度,变得圆滑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