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聿没管万恶渊里的情况,把卷轴丢进去后,四周的地裂来得更凶猛。
  一个卷轴用完,宿聿毫不迟疑地再丢出一个,万恶渊里还有一大堆没来得及售卖的卷轴,此时便成了宿聿随处可取的利器,他利用卷轴在裂缝间攀爬,另一边将另一个卷轴甩手脱离,丢到更远的地方。
  卷轴中含有气,尤其是这些气在与裂开地面的碰撞中形成了断层,宿聿看不到外界,却能看到卷轴的气,这些遍布的地面的绿气断层消失的地方,就是地面断裂的地方。
  ——就足以他找到落脚点。
  “左边!”墨兽喊道。
  宿聿皱眉:“吵,别喊。”
  万恶渊里马上静默,所有鬼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活尸不闻其他事,勤奋地往万恶渊入口搬着卷轴,再将宿聿甩进来的东西搬进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宿聿除了识海的声音,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原先还能听到那个剑修的身影,现在已经听不到了。
  那就是短短的时间内,剑修与他的距离拉开了……若是地面还好,可高处齐衍宿弈的声音也消失了,那就说明他的位置正在发生变化。
  这个地面不止在断开……甚至在无形地变化着,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了。
  宿聿谨慎地观察着四周,这时候在他脚底下的地面再次裂开,这次裂开的范围更广,一下就断掉了他先前布排的卷轴。
  宿聿:“……”
  万恶渊众鬼:“!!!”
  高处的小人参飞得够快,在宿弈的指引下飞离了危险的地方,却也差一点被从天而落的诡异石块砸落,齐衍目不转睛地往下看,根本看不清位置:“这么危险你怎么不早说!”
  宿弈哪来跟他们交流的机会,从进入秘境到现在就没得好好说话的时候,他冷着脸看着下方,这景况太危险了,没能第一时间逃离崩塌的范围,就会陷入危险当中,
  明明是追着尸首而来的,齐衍不想赔了齐六的尸首还搭了一个顾先生跟小兄弟,“我真的是天生跟你们宿家犯冲。”
  而就在这时候,浓烟中冲出了一道剑影,顾七脚底踩着一道虚幻的剑诀,似乎悬在期间,却不见宿聿的身影。
  宿弈:“那位姓顾的很厉害,应当能上来。”
  “小兄弟咋办,他才筑基!”齐衍。
  宿弈皱眉,没有说话,他先前就一直找对方的身影,可是尘烟太大,根本看不清。
  一赔二,齐衍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亏且憋屈的生意,“小人参,我们等烟散了就下去——”
  话还未说完,震动许久地面似乎停止了。
  眼前的尘烟散去,突然间出现了层层山峰,连小人参都差点撞到了山岩,往后退了数十步才避开了山峰,可山峰还在接连窜出。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拳头大小的灵舟出现在他们面前,撞击在他们面前时,山峰应声破灭。
  “往后退点。”是宿家那位护舟人的身影。
  在小人参往后飞时,山峰景况顿然破灭,几个阵修出现在他们面前,是阵师盟的阵师。
  最外层的幻境已被阵师盟的阵修所破,众人才发现所行之地位于悬崖山腰,原先的山林在土崩瓦解间变得面目全非,剩下的仅有高低不平的群山世界,在他们躲避危险的短暂时间里,此秘境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模样。
  修为高的修士见到宿家修士救人也没多给表情,秘境中本就危险,能护住一时,未必能护到最后,金丹修士本就不该进来……更何况还有筑基修士。
  阵师盟的副掌事道:“都没事吧?”
  “那个盲眼少年呢。”穿得严实的修士忽然问,他一身包裹严实,层层防备不弱于那个齐家那个戴面罩的修士,是几个修士中唯一一个来自散修盟的。
  误闯进来修为最低的,还是个瞎子的筑基修士。
  在场几个修士闻言无动于衷,那个修士,恐怕在刚刚的幻境中已经死了。
  齐衍心中一紧,四处找寻。
  “在那边。”顾七声音落地。
  众人循声看去,就看到悬崖边缘,挂着一个人。
  缠绕的藤蔓捆在了悬崖边裂开的巨石上,少年单手抓着藤蔓稳稳地挂在崖边,额间的碎发搭在眼纱上,身上衣物损坏了一些,却没有受伤。
  完全寂静的环境对一个瞎子而言像是完全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远处其他的修士纷纷看向这边,似乎很意外这个瞎眼的少年居然能在崩裂的地面中稳定没摔下去。
  几个高阶修士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只见一个使用过的卷轴被他丢进悬崖沟壑的深处,仿佛是用后即废。
  齐衍正欲过去,顾七的剑诀更快,剑诀悬于宿聿的脚下,乘着他落至悬崖边上。
  想到破阵,齐衍跟宿弈不由自主地看向少年,金州镇破阵者一事他们尚且不清,可他们两人是亲眼见过眼前少年布过阵,彼时在金州镇中会阵法的就两人,一个是早已消失的斗篷人,剩下就是眼前的少年。
  人能在金州镇中活下来的,本身就不凡。
  见两人的目光落在了宿聿身上,视线几乎要化作实质。
  “你刚刚怎么……”宿弈开口。
  怎么从崩塌中活下来的。
  宿聿闻言看向他,手中一滑,半个卷轴出现在他的手中:“你要吗?”
  卷轴表层朴素,是最劣质的一阶卷轴。
  在场的修士哪个修为会用到低阶卷轴,从没见过如此寒酸的东西。
  不远处的阵师盟副掌事却见那卷轴有些熟悉,似乎与不久前送至盟中的卷轴有点相似,还未说话,宿家长老便已经走到阵师盟身边,说道:“虚妄山林这才开始,劳烦二位掌事。”
  阵师颔首,看向更里的位置:“长老客气,破阵乃我们分内之事。”
  齐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什么意思?刚刚那么危险才只是开始。
  其他修士只是朝阵师那边作揖示意,很快就由阵师盟与宿家修士指引,往更前面的位置走去,其中阵师盟两位掌事的手中,皆拿着破阵的法器。
  远处的修士只是打量了半会这边四人,但很快他们就没心思在这边,而是着落在远处,只见几个阵师先行上前,手中法器点化一二,路上出现了清晰的阵纹,那是高阶阵师在布阵。
  宿家长老见齐衍几人还在,继而看向宿弈的方向,走了过来。
  “少主。”一个宿家长老朝宿少主作揖,便道:“再往里就更危险了,最好留在此地,再往内,我们没办法护全你们。”
  宿弈也有此想法,此秘境在宿家典籍中记录甚少。
  先前他以为还安全,却已经不知不觉中走进幻境里。
  “我们留在这。”宿弈对齐衍说道。
  齐衍:“那怎么可能!我六子的尸首怎么办!”
  齐六的尸体还下落不明。
  想到这群人是追尸体进来的,宿弈就头疼:“我尽可能帮你找。”
  宿聿见过在他面前布阵的修士,也就只有风岭。
  远处几个阵师破阵之法与风岭不一样,似乎自成派系,只是离得远,他没能看到那边究竟是怎一情况。
  太不方便了,眼盲是一回事,听不到声音于他而言无疑是难上加难。
  宿聿眼纱下神色晦涩不定,起初没什么感觉,而越随着这些修士往里走,四周的环境就带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此地应当是被封印了数十年,灵气充裕,也是宿家人的地盘,可若是宿家的地盘,为何还要让他人入内取物……
  唤魂铃若是好取,不会进来这么多修士。
  “要不我尸首还是算了。”齐六道:“富贵说得对,都是身外之物。”
  张富贵:“……”这都进来了才说这事!想办法出去才行。
  万恶渊里,经过一番忙乱,整个万恶渊入口堆砌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有,使得一众鬼只能兢兢业业地将东西分开,全往里挪……以至于整个万恶渊入口都是花花绿绿的,墨兽被埋在里面,半天都迈不动脚。
  这一趟尸体没找到,误打误撞间好像还薅了很多东西……而且这些拉进来的树木石头,正好给一众鬼盖个房子。前阵子齐六就想砍树造房子,成千上百的鬼一到休息就席地而睡,有的睡着睡着还飘走,简直是太惊悚了。
  先前由于万恶渊里太秃噜了,那几棵渊里原有的老树被墨兽护得很,完全不给他们碰,这些新东西进来,不就能造房子了吗!
  万恶渊里,张富贵跟齐六看着这一堆薅进来的东西,仔细思索着能用在房子哪些地方。
  而外面秘境中,高阶修士与宿聿几人已经分开了很长一段路,前者深入探索,后者只能留在悬崖山腰,以免卷入危险。
  忽然间,宿聿感受到脚踝处一刹刺痛。
  宿聿脚步一顿,脚踝处被草叶割开的伤口顿时愈合,痛感瞬间消失。他诧异地低下头,只见到脚边微弱的气,并未看到其他奇怪的东西。
  墨兽兽瞳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什么,一双兽瞳往外看,瞳中带着几分警惕。
  “你流血了。”顾七道。
  宿聿蹙眉,偏头看向这人:“妖都是狗鼻子吗?”
  顾七侧目看向四周,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几乎在瞬间就消绝,气味也变成了淡淡的草木香,他倏地看向了宿聿,面罩下湛蓝色的妖瞳动了动,斜斜看向对方的脚踝处,手已经在不经意间搭在了储物袋上。
  伤口刺破的血味消散的速度太快了,不止是他们的听觉,进入这个秘境后他对外界的感官正在慢慢变弱。
  顾七道:“你最好别在此地暴露,那边玄羽庄的妖兽对这些东西很敏感。”
  不用顾七多说,已经拱过来的小人参已然表达了此意。
  宿聿退后半步,避开一直蹭来蹭去的小人参,头一回对身体的血产生了厌恶,太招兽注目。他看着小人参,又看向更远处的玄羽庄修士。
  齐衍眸中带着几分深意,道:“小兄弟,若寻不到亲友,不若留在齐家。”
  “小人参挺喜欢你的。”
  顾七:“……”
  宿聿:“……”
  万恶渊里,齐六道:“老大,小少爷曾经请过十几个修士养小人参,一月的工钱都有一百个上品灵石呢!”
  墨兽:“?!它是什么瑞兽吗?这么多人伺候?”
  远处接连前进了数十步远阵师盟修士忽然停了下来。
  在他停下后,所有人几乎都停了下来。
  齐衍跟宿弈留在山腰边,见那些高阶修士停下,不觉疑惑:“怎么前面的人好像没动了,他们这才走了多长时间。”
  宿弈往前看,发现前面所有的修士都停下来了,他对这个秘境的了解仅限于典籍,可方才听长老们的说法,现在应当是才刚进秘境,不应该这么快就遇到难题。
  宿聿停住了脚步,他抬眸看向远处,灵气纷杂间唯独清楚就是修士的痕迹,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靠近,越来越近。
  “墨兽。”宿聿突然道:“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吗?”
  墨兽趴着没动,一双兽瞳看似直视着前方,实则警惕地看着四周:“你才发现吗?”
  “这个秘境似乎有灵。”
  “而且一直跟着你们。”
  这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了叮铃的一声脆响,宛若铃铛般的响声在幻境中遥遥响起,一下敲击在了所有人耳间,几乎所有人在听到那声铃声之际都屏住了呼吸,几只妖兽伏低了身体,朝着未知的前方发出了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