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澄其实也分不太清他对谢钦言是喜欢更多还是感激更多,他习惯了哥哥的疼爱和照顾,习惯了他在身边,多年来形成一种依赖。
  因为从小缺爱,得到一丁点儿温暖景澄都会铭记于心,有人对他好,他从不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要尽自己所能回馈给对方,可他没什么能力,欠谢钦言的越来越多。
  景澄天生胆怯懦弱,走路总低着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是典型的校园霸凌对象,有谢钦言的保护才能一路顺遂,平安长大。光这一点,也无以为报。
  以至于在谢钦言出事之后,他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要去拯救他,回报他这些年来的付出。
  沉默数秒,景澄低声呢喃:“眼下哥哥的事情最要紧,其他的我先不考虑。”
  这孩子的脾气也是轴。
  唐秋云叹了声气,话题还是回到谢钦言的身上,“要实在没希望,我打算给钦言请个特教老师,教他学习盲文,才二十出头,总不能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吧。”
  听完这番话,景澄也有种走到尽头的感觉,前方是茫茫黑暗,无法寻觅方向。
  谢钦言的人生只能这样了吗?
  他兴趣爱好广泛,篮球、攀岩、电竞样样在行,精力旺盛,从不觉得累。
  景澄曾经问他有什么梦想,他说他就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人,满腔热血,想到什么就去做,不预设自己的人生,那太没劲。
  现在,他把自己困在黑匣子里,死气沉沉的样子,像是认命了。
  每次想到这些,景澄一度恍惚。
  别说谢钦言本人,他有时都感觉是在做梦。
  “唐姨,我看哥哥身上总会有淤青,你没事多给他抹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大一事务多,我也不能常来,等下次,我会劝他出来走动走动的。”
  忍住眼泪快速说完,景澄挥挥手,“我还有事,先走了,唐姨再见。”
  唐秋云怎会看不出他在躲避。
  刚满十八岁的年纪,误以为自己能扛起一切,到头来只能是摔一身的伤。
  谢钦言曾经待他的好,是要讨回去了。-
  接下来一周,景澄废寝忘食的劲头不亚于高考。
  从图书馆翻阅了大量的心理书籍,还看了几本失明人士的自传,企图能找到帮谢钦言振作起来的办法,结果还没头绪,唐秋云那边就打来电话,说谢钦言主动去花园里晒太阳了。
  景澄忘记自己在食堂吃饭,激动得一下站起来,“我、我去、哥、看看哥哥。”
  坐在对面的舍友林天誉听他语无伦次,眨了眨眼。
  等景澄挂电话后提醒,“你去哪儿?下午有演讲比赛。”
  景澄后知后觉记起来,懊恼不已。
  自打出院,谢钦言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个多月了,不用人劝,自己走出来,他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没办法,景澄只能给唐秋云发微信:[阿姨,我下午有演讲比赛,晚上去看哥哥。][没关系,我只是跟你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你哥哥同学还来了呢,说要带他去散心。][哎呀!他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呢?][人家医生说得没错,还是需要时间治愈。]同学?
  和谢钦言关系好的那几位,景澄都认识。
  不知道谁那么大的面子,能把谢钦言请出去。
  想必也是花费大量的精力鼓励了他很久,才让他有勇气迈出这一步吧。
  之前景澄隔三差五跑去劝说,一点儿作用没起。
  对比之下,他还是有点儿失落的。
  林天誉见景澄突然耷拉下脑袋,问他怎么了。
  “没事。”景澄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鼻子酸酸的,“就是想我哥了。”
  “你这弟弟当的,三句离不开哥哥,我还真没见过兄弟俩感情这么好的。”
  林天誉不清楚景澄的家庭关系,一直以为他口中所喊的是他亲哥哥,景澄也没解释过。-
  演讲比赛在两点钟正式开始,学校大礼堂内已经坐满了人。
  第一排是评委,有十五位老师,去掉他们之中的最高分和最低分,得出平均值,就是此次比赛的成绩。
  之所以报名参加,也是因为特等奖的奖品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谢家给得够多了,成年后景澄接受恩惠总会感到羞耻,他能靠自己办到的事情便不想麻烦他人。
  打工这事儿,也是景澄在暗中偷偷进行的,只告诉了谢钦言。若是被唐秋云知道,她心里肯定放不下,认为自己怠慢了他。
  景澄在后台准备了会儿就要上去了。
  他的微信列表里有谢钦言的几位好哥们,这会儿总忍不住刷新朋友圈,想看看会不会有谁发动态,透露谢钦言去做什么了。
  那个夏明泽平常不是挺能发的吗?
  剪个头发搞得像在直播,能发五六条。
  今天怎么没动静了?
  景澄担心谢钦言,坐立难安。
  恨不能赶紧比完赛去找他。
  “下面有请32号,来自建筑系大一新生景澄上台。”
  主持人在台上报幕,景澄反射性站起身。
  在高一之前,他都不敢上台讲话,每次老师点名让他站在讲台领读,他不光身体会抖,眼前还会蒙上一层雾气,大脑像宕机了似的。
  谢钦言为了鼓励他,拉他去公园进行诗朗诵,一开始是对着湖,后来对着树,慢慢的再远远对着人群,到最后直接拉他到晨练的爷爷奶奶面前,让他对着他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