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夏槐等人遇到很多难民,他们形容狼狈,神色惶惶,脚步却一直未停。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倒了,而与他同行的人,不知是亲人还是村人或是陌生的同伴,对于倒下的人没有给予多余的目光,依旧行尸走肉般地往前走。
  那一双双早已走烂的鞋,那一只只斑驳伤痕的脚,从未停歇。
  如果它们能说话,夏槐想,那这片天地一定会吵闹不已。被往前走不要停停下会死这些声音充斥。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当个这世间愁苦的一个狠心、冷漠的看客。
  在他们关注流民的时候,流民也在默默注视夏大山等人。
  他们太好奇了,这一路上只见有人往前走,没见过人往后走的。对夏大山等人行迹感到可疑下,他们竟也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瞧,这是一群傻子吧,人都往华亭县走,他们往回走什么?
  管他们做什么,闲出屁来了!人有车有马,你有吗?
  会不会是华亭县出什么岔子了,该不会不让...
  呸呸呸,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众人纷纷讨论时,夏槐等人终于停了下来。
  爹,就在这附近吧,刚好有片林子可以挡太阳...夏槐跳下骡车,开始指挥张大木他们卸货。
  这个地方选的不算多好,按理说,再往后走个一两百公里,那才是人山人海,只是夏槐有她的考量。
  虽然有无影、郑大桥他们,可人太多,他们也无法招架。能走到这个地方的,多半手里多少有点粮钱,也有几分依仗,且离华亭县越远人越多,真正走到前头的人并不多。
  各种原因综合下,夏槐决定就在此摆摊。
  放下桌椅板凳,锅碗瓢勺、食材与水,周蕙娘挽起袖子准备烧火打烧饼。
  面是提前一晚发好的,此时直接用就行。
  水用木桶装了十来桶,虽然路上有些微损耗,但由于有盖子的缘故,也没损失太多。
  况且,这些水是低价收购来的。至于木桶,是贾鑫在村里挨家挨户借来的,卖水基本算是一锤子的买卖,所以根本没必要买木桶。
  租借木桶也用不上给村人钱,到时候给村里人送些吃的就好。
  当然,即便损耗有些多,夏槐也可以暗中补缺。
  木炭用的还是之前林村长那里借来的,今天应该是够用,等明天就得买一些,顺便,夏槐要着手自己做些木炭用。
  主要木炭太贵了,每次都买来用,赚多少都补不平这个漏洞呀!
  为了以防万一,夏槐这次只准备了水和烧饼。
  卤肉和炒菜太香了,她怕这些流民疯起来不当人。她当然可以找几个人来杀鸡儆猴,可非必要,她不想手上沾血。
  还是先看看这些流民是什么情况。
  那些流民见周蕙娘开始揉面做烧饼,均愣住了。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些人干嘛呢?
  做烧饼?
  疯了吧,这个地方做生意?他们是不是活腻了?
  他们活腻了?我看你还是仔细自己的小命吧!看见他们后面那群人没?个个拿着大刀,一副随时砍人的样子,他们没点底气敢过来做生意?
  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些人我看可不好惹!
  话是这么说,可这谁有钱买吃的啊...
  这话刚出口,便见一行几个人大大咧咧走到那摊位,粗声粗气喝道:卖啥的?
  周蕙娘心里一突突,心脏怦怦跳,但她一想到自家闺女就在旁边,当即心又安定了几分,抬起头,热情地招呼对方:几位,我这有烧饼还有水,买不?
  那几个人看着不像是善茬,但出乎意料地没出口呛人,直接问道:怎么卖的?
  周蕙娘心中暗喜,嘴上却轻飘飘地说:水是三文钱一碗,烧饼五文钱一个,卖烧饼送一碗水,买不?
  那几个男人为首的一个闻言眼神闪了闪,粗声粗气道:三文钱一碗水,你疯了?这么贵,谁买!
  周蕙娘似乎早已预料有这么一遭,笑着说:害,三文钱哪里算得上贵?华亭县里的水都翻了几番,俺们大老远运过来可难了,三文钱真不算贵!再说了,你要是买烧饼,那就相当于买个烧饼送你一碗水,那就是你白白得了三文钱,多划算呀!
  那男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周蕙娘不但没慌张,还解释地有理有据,甚至他都觉得自己不买就亏了。
  咳,那,那来十个烧饼吧。
  说完,他似乎怕周蕙娘说什么似的,火烧屁股般抢话道:你说的买烧饼送一碗水,我们买十个,你们得送十碗!
  周蕙娘连忙点头,一边往旁边空余的桌子那指了指:烧饼还得会儿,你们先坐下休息休息吧!
  小杋,收钱!
  夏杋连忙放下书,一本正经地拨拉两下算盘:十个烧饼,十碗水,共50文。
  这算盘是夏大山先前做生意自己做的,用了好多年了还结实着。
  那男人倒是没赖账,只道:先端上来五碗水,剩下的我们装起来。说完,他便从钱袋取出一串钱扔给夏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