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轻道:“没关系的,我体质偏寒,向来怕冷不怕热。”
  妇人将信将疑,伸出手搓了搓颜鸢的指尖:“小姑娘家冷成这样可不行啊,得赶紧找大夫调理,以后还要嫁……”
  她说了一半又把话咽了回去,局促地缩回了手。
  她倒险些忘了,眼前的姑娘明明已经在嫁人路上了,是他们把人给绑了过来,好端端祸害了人下半辈子……
  妇人无地自容,只恨没有一条地缝钻进去。
  “对不住姑娘,我们大当家的……也是被逼无奈的……”
  颜鸢搓着手,轻轻往手心哈了口气:“什么样的苦衷?”
  妇人许是没有料到颜鸢会追问,忽然一愣,过了好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当家有个妹妹……”
  这是颜鸢第一次听到完整版的故事。
  这帮绑匪的大当家原本是在关外谋生的马匪,许多年前就已经金盆洗了手,干起了行商护镖的行当。三年之前因为妹妹阿苑到了婚配的年纪,大当家就到了关内,想为妹妹谋一门好亲事过安生日子,却因为不光鲜的过去,所以妹妹的婚事屡屡受挫。
  一来二去,阿苑也就灰了心。那日她听一位路客提起,说是京都的皇城里在征收宫女,便起了心思偷偷瞒着大当家去应了征。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绑匪大哥找不到阿苑,再去查入宫甄选的名册时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家阿苑的名字。
  “会不会根本没有入宫呢?”颜鸢安静听完,想了想问。
  一个小姑娘只身入京,在路上遇上意外,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更何况兄长是马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得过入宫的筛选?
  妇人叹息着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大当家这些年想尽了办法找寻阿苑……”
  绑匪大哥一边找阿苑,一边还一路收罗了一些同样进京投诉无门又不愿离去的人,干脆组织大家伙儿收拾出了一个山头,建了一个安身之所,继续数年如一日寻找妹妹的线索。
  直到半个月前,有人拿着一份名册,找到了绑匪大哥。
  那人宣称可以帮他们查访在宫中失踪的亲人,唯一的条件是:
  劫走一个女眷,拘押三日。
  颜鸢就是那个女眷。
  ……
  好在下山的路途有惊无险,大部分的官兵都已经往山头包抄了,山脚下只留下几个简单的岗哨,他们很容易就绕过了他们,偷偷地到抵达了约定好的地点。
  到天亮时,山上的男人们也终于赶到了约定的地点。
  死了一些人,受了一些伤,但活了半数的人。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雨过天晴。
  绑匪大哥按照约定,护送颜鸢进城。
  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伪装成了一队路过的商人,慢慢悠悠通过入城的岗哨。
  一路上,妇人都在小声地喋喋不休:“姑娘你放心,进了城你就说是去乡下看亲戚了,谁都不会知道你是给绑了,可千万不要傻乎乎跟人说,谁都不要说……”
  颜鸢低着头听着,把头埋进然毛领里。
  “站住。”守卫果然拦下了颜鸢:“什么人?有这么冷吗?把脸露出来看看。”
  颜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
  绑匪大哥往守卫的手心塞了一小块金子,低声道:“这是舍妹,身子骨差所以穿得多了些……想进城寻个可托付的夫家……”
  守卫掂了掂手里的金子,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倒是个好大哥,不过近来帝都城不安生,女人和孩子能进,你不行。”
  绑匪大哥连声道谢:“自然自然,差爷请放心,只有舍妹。”
  目的达成,所有人目送着肉票姑娘的身影慢慢地走进了城里,他们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却看见肉票姑娘又折了回来,缓步走到了绑匪大哥的面前。
  “你……”绑匪大哥张了张口。
  “你的妹妹,叫什么名字?”颜鸢看着他的刀疤问。
  “……何苑。”绑匪大哥愣了好久,才迟迟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近期可能也要去宫里当差,顺便帮你问问。”
  颜鸢回答得轻描淡写,又转过身往城里去了。
  绑匪大哥愣了愣,一时间不明白她这顺便问问是什么意思,只是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胸口涌动起一股冲动。他想要叫住她,告诉她,若是因为这次被绑而被夫家嫌弃了,黄了本来的婚事,就……就出城找大哥吧!
  然而他最终没有开口。
  因为这一次,颜鸢再也没有回头。
  颜鸢入了城,兜兜转转,找了一家闹市区里看起来最气派的酒楼。
  她走进酒楼,包了个雅间,点了一桌的菜肴,然后拔下了头上一支簪子,好声好气地与店小二商量:“簪子是玉做的,我能不能用它抵饭钱?”
  帝都城的店小二见多识广,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钗子,脸上每一道褶子都扬起了谄媚的笑容:“小的不太懂这些玉器,姑娘可否容小的拿去给掌柜长个眼?”
  “可以。”
  颜鸢点点头,把簪子交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小心翼翼捧着玉簪走了。
  半个时辰后,城防军就把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身穿铠甲的城防军统驱走了所有的堂客,径直上到了酒家的二楼厢房,对着颜鸢抱拳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