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昏昏沉沉地要睡去,又被手腕上的痛意弄醒,蹙眉哼了声。见眼前人,她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姜怀央将人摁着,没让她起来,不经意一瞥方才掐着的那只腕子,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使了多大力道。
  她攥着身侧的锦褥,勉力弯起唇角,“陛下还是莫要久留,臣妾怕过了病气给您的。”
  他眸色微沉,“朕才来,泠泠便急着赶朕走?”他来时,宫外竟如寻常时候一般平静,也只有进了她的居所,才能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岑礼来禀,她难道要一直瞒着么。
  “朕亲自喂你服药,”他沉声吩咐宫人去端了药来。
  调羹碰撞着碗沿,击出如金玉般的玎珰之声,只是里边的药汁却是褐色的,微微晃着,散逸出苦涩浓郁的草药味。
  她脸色白了一分,试图逃避,“陛下,臣妾待会儿再用。”
  他屏退了一众宫人,含了口汤药,捉住她的下巴,倾身覆上。
  病中的她,眸中总是含着水光,如今更是噙不住,热辣辣地就从颊上滑落,落入两人相依的唇间。
  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辗转,她一时竟忘却了对药的抗拒,他一拨弄,不由便咽了下去。
  温热的药汁滑过喉间,落入腹中。她抵着他的肩,将人推开,张着唇缓气,耳尖泛起的红倒是为她添了些血色。
  耳边是他喑哑的嗓音,“如何?”一枚蜜饯递至她唇边。
  她犹疑了下,张口衔过,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濡湿的唇瓣触及他的指尖,惹得他呼吸一重。她弯着眼笑,“多谢陛下。”
  蜜饯的酸甜一下将药味冲淡,那口药难得没有反上喉咙。她顿了下,又问,“这碗汤药里似乎加了糖?”
  他嗯了声,也尝出来了。他一手扣着碗,递至她面前。
  她怔愣着,没想到要伸手去接。
  “怎么,仍要朕继续喂?”他思忖了一瞬,觉得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自是不可能应下,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双手捧住瓷碗,想将汤药接过。可他并未松手,她只好抬眼看他。
  姜怀央示意她拿调羹,“朕怕你洒了,给宫人们徒添麻烦。”他随口道。
  她有些不服气,哪里就弱成了那样。
  小娘子捏起调羹,指尖比瓷碗的白还要温润上几分,恍若上好的羊脂玉般,只是寻常动作,都已分外赏心悦目了。
  她之前吐得怕了,吃什么吐什么。再见这药,自然抗拒。
  但宁太医听闻她喝不下,便又往里添了一味无损药性,却能叫她好下咽些的。再加上煎药的时候加了糖,眼下自是稍微能用下些了。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却有些堵得慌。
  ——在她眼里,不知将他看做了怎般的豺狼虎豹,才会喝药间,都下意识拿眼觑他。
  见汤药见了底,他随手将那瓷碗搁在一边的几案上。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拈了一粒圆乎乎的东西,抵着她的唇就推了进去。
  她没敢入口,而是拿后牙衔着,“这是何物?”她压着声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含糊。
  他一眼便看出来她并未吃,轻笑一声,吐出两个字,“毒药。”
  阮玉仪面色僵了一瞬,随即绽开一个笑。她低声道,“臣妾相信陛下不会的。”口中如此说着,微颤的指尖却暴露了她真实的心境。
  她怎知他不会。从前,他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
  他默然不语,目光落在她姣好的面皮上。比之在长安宫的提及兄长时的表情,她眼下笑得委实是勉强极了。
  她犹疑了半晌,终是将那粒东西东西含着。它一接触到舌侧,甜味便一下扩散了开来。
  她心中猛地松下来,往后靠了靠,呢喃道,“是糖。”
  他挑起她的一缕发丝,重复道,“是饴糖。”幼时太妃给他的,也是这种糖。虽则如今旁的样式的糖粒层出不穷,可在他幼时,这糖可是稀罕物。
  这粒糖辗转在她口中,她边感受着甜意,边试探道,“陛下,臣妾近来身子抱恙,恐怕无法将后宫事宜管理得尽善尽美——可否派一人来协理臣妾?”
  她往他那侧挪了些,温热的身子贴上他的手臂。
  他眉尖微挑,着实不曾想到,他都已经将权力送至她眼前,她还会想着分出去,也不怕大好后取不回来。
  不过她眼下的身子,的确承受不了那些繁杂的事宜。
  他颔首允了,顺手替她掖好锦衾。
  第182章 痊愈
  新帝去了落梅轩后,这新封的槿妃病倒的消息,便在宫中传了开来,一时间波澜暗起。
  阮玉仪思来想去,还是向他举荐了徐嫔,在她印象里,徐嫔虽不爱言语,却是个妥当的。
  姜怀央对此事倒是无所谓,由她定了。
  徐嫔来看过她一次,交接了些事宜。虽说是协理,其实大部分杂事,都落到了徐嫔的头上,她则负责安心静养就是。
  不过不知是否是因着习惯了的缘故,那些宫人一有事,还是习惯往她这处禀,后来说了几次,才渐渐转而去搅扰徐嫔了。
  除去前几日尤为难受,后来这病倒是安生不少。只是她总是口里清淡,又吃不得重盐重油之物,只得不时往口中放块蜜饯添添味。
  原以为之前闫宝林与她算是交好,听了消息会来探望,可白之琦都来过了,也不见她那处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