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天师特意降低了音量,骆琅却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他们的话自然被首领听在耳朵里,不免有些尴尬,他朝那只会说话的玩具熊投去惊讶的一瞥,没敢说什么,只得干笑着自己打了个圆场:“我这种小人物,骆大人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嗯。”骆琅竟然还认同地点点头,告诉戚卜阳:“你听到了。”
“......”那个首领不得不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山奎,敬仰骆大人很久了。原本是个小神,后来您离开神界去了魔界,这件事对三界震动很大,老实说,我挺羡慕的,就......也学着您跑去了魔界。”他老脸一红,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不过还是没能引起多少注意。在魔界待了一段时间,听说深渊里藏着本源之谜,我就进来了,没想到被困在这里,一困就过了几百年,也不知道外界是怎么说的,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早就不读书不看报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骆先生不假思索地宽慰道:“别担心,他们什么也没说,估计也没人知道。”
“......”山奎沮丧地垮下脸。
戚卜阳都有点同情他了,轻轻拉了拉骆琅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打击这个可怜人了,骆琅会意,大方地对他说:“要签名么?”
啥?大汉满脸的问号,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骆琅不耐烦了,“你不是崇拜我么?要我帮你签个名吗?”
山奎囧着脸,又不敢拒绝,左右看了看,为难地说道:“可是这里也没有笔啊,还是......”算了吧,但“算”字还没说出来,骆琅怀里的那只熊便热情满满地举手道:“笔我这里应该有!”然后努力地在它身上那个小袋子里掏啊掏,竟然真的给他掏出一支水彩笔来。
“.......”山奎脸都皱起来了,他严重怀疑这两人万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存心来折磨他的。
也许是和骆琅在一起时间长了,戚卜阳竟然也没有发现山奎扭曲的表情,还一心想要帮他完成心愿,把那只水彩笔塞给骆琅。
“签在哪?”骆琅打开笔盖问。
深渊里当然没有纸这种奢侈品,山奎本想拒绝,但看了一眼骆琅,马上看懂了他脸上写着“阳阳好不容易找出来笔你还不快点是不是不识相”的意思,于是咬了咬牙,伸出手臂道:“就这吧,我随时都能看到。”
骆琅一点也不客气地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把笔递给戚卜阳,“你也签一个。”
“诶?我也可以吗?”小熊期待地看着山奎。
山奎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在流泪。
于是它开心地接过那支水彩笔,才发现自己没有手指,正为难呢,就被骆琅一把握|住,连同它的毛茸茸手一起,一笔一划写下了“戚卜阳”三个字,想了想,还在后面画了一只羊咩咩。
“一家人。”骆琅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说。
小熊羞耻地埋着头爬回他怀里,偷偷看一眼那两个签名,又觉得好开心。
我的肱二头肌是你们秀恩爱的画布吗?!!!内心在咆哮的山奎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淡定地转移话题:“骆大人这一趟来所为何事?”
“你知不知道深渊里的那棵生命之树?”骆琅问:“它在哪?”
山奎却摇摇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生命之树......别说生命之树了,连生命都没有。我来这里将近五百年,所到之处都是外面那种岩浆,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就算我们是神魔之体,也会被它熔化。”
骆琅却想起之前那两个小鬼路上的闲话,“你去的那个熔岩瀑布是怎么回事?”
“那里就是尽头了。”山奎解释道:“这个地下世界的最深处,岩浆会从洞顶落下来,流进更低的深渊,形成一个瀑布。但那里不可能存在生命之树,那里的温度更高,硫磺味浓重得可以算是毒气,下面更是一片火海,全部是岩浆喷出的热气。我去过一次,靠近以后根本受不了,还被那些蒸汽烧伤了。”
骆琅听了,脸色不太好,难道这又是白跑一趟?
山奎压低声音道:“我把来到深渊的人都聚集起来,组成一个流亡者自助会,就是想借助大家的力量,找到出去的办法。熔岩瀑布是条死路,我觉得唯一的出路就是我们进来的那个入口。坦白说,您能来真是太好了!”说到这里,他明显兴奋起来,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有您的力量,我们一定很快就能出去!被困在这里那么久,实在太无聊了!”
骆琅却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是来找生命果实的,没找到之前不会出去。”
山奎脸色变了变,劝道:“那只是传说,这里真的没有什么生命之树,也许早就被岩浆吞没了。我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遭,但是这一百年来,温度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浑浊,深渊的情况正在恶化,生命之树不可能存活。”
骆琅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戚卜阳仰起头看了看他,“骆先生。”听到小天师的声音,骆琅才脸色好了一点,他拍拍小熊的脑袋,对山奎说:“带我去瀑布看看。”
“那里很危险!”山奎想到那个场面都觉得心有余悸,试图劝他打消这个念头,“有可能去了就回不来了!”
骆琅淡淡地看他一眼,“你要是怕,就把方向指给我,我自己会去。”
山奎噎了一下,觉得没面子,想了想,他说:“......这样吧,你先留下来等等。现在外面在下雨,说明瀑布那边也不平静,这雨一天有两次,等它停了,我带您去。”
骆琅同意了。山奎便带着他们回到大厅,让他们先玩点东西打发时间。
“这里有象棋、围棋、扑克牌,还有麻将,你们想玩什么都可以。”
戚卜阳这才注意到大厅里的这些桌子上都刻着棋盘,上面有全套石质的棋子,至于扑克牌,则是用很薄的石片打磨而成,再在上面刻上花色,最令人惊叹的是那套麻将,全是豆腐大小的石头块,花色也刻得很清晰,虽然还是比较粗糙,但在深渊这样的环境这已经是难得的精品。
“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吗?”小天师赞叹地问。
“那当然!”山奎很自豪,“这五百年,我也不是一事无成的,光这幅麻将,就花了我十年的时间!”
骆琅嘲笑:“你也真是够闲的。”
“要玩吗?”山奎大力推荐那副精心打造的麻将牌。
骆琅问怀里的小熊:“想玩什么?”
戚卜阳为难,不好意思地小声告诉他:“可是这些我都不会......”
山奎也听见了,立刻说:“不会也没关系!来来来,我教你!”
骆琅瞪他,“要你教了吗?”
“是是是。”山奎赶紧狗腿地应声道:“有骆大人在,当然不用我们这些外人。”说着就走过去赶开原本占据麻将桌的四个人——其实他们一出现在厅内就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但又怕被首领骂,都不动声色地假装还在玩,其实早竖直了耳朵听着,此时见他们也要来玩,纷纷围了过来。而原本玩着却被赶开的那四个人中,就包括之前那位副会长。
麻将牌是最费工夫的,不仅要花时间,还要能找到合适的石材,然后一点一点打磨,所以整个自助会也只有这么一副,平时这张桌子都是他们这些高层占着,只有他们玩腻了才会让给其他人,可是现在却被不由分说地赶开,尤其身为副会长,不免觉得下不了台。
“老大,凭什么他一来就要让给他玩?”
山奎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还敢抱怨,骆大人能来是多大的好运,你知道个屁!”
副会长被骂得讪讪的,虽然心里不服,还是只得乖乖让开。经过山奎身边时,发现了他手臂上的图案,“老大,你什么时候自己纹身了?”副会长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会儿骆琅画的那只羊咩咩,“纹一坨屎是什么意思?”
山奎面红耳赤,硬着头皮道:“你懂什么,现在外面都兴这个!”
“也太奇怪了吧!”副会长表示不能理解。
“好了好了,别说那个了,”山奎生硬地岔开话题,“我们来打牌!”
结果等他们坐下以后,又把副会长叫回来陪玩。骆琅自然是和戚卜阳一家,小天师一边看着一边问他:“这要怎么玩?”
骆琅想也不想就答:“不知道。”
“......你不是会吗?”
骆琅耸耸肩,“不会。不过我知道怎么算赢。”
小天师眨着求知的眼睛,“怎么赢?”
骆琅一把推倒面前的牌,“胡了。”
坐在他下家的副会长太阳穴一跳,看了一眼他的牌,觉得自己抓到了把柄,“喂,你到底会不会玩?这怎么能胡!”
骆琅面不改色,“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赢的。”
山奎本来也想伸过头来看看,听他这么说赶紧给副会长使了个眼色,“骆大人说胡了那就是胡了!少废话!”
“......哦。”副会长不情不愿地憋回一口气,输的人要去打磨一个星期的石头,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早把骆琅骂了个彻底。
不知不觉就打了半天,骆琅毫无道理地一直赢着,戚卜阳坚持看了一会儿,此时已经开始窝在他怀里打哈欠了。几乎每盘都在输的副会长,终于忍无可忍想要掀桌不干时,骆琅先说话了:“雨该停了吧?”
山奎一愣,注意到打瞌睡的玩具熊,提议道:“今天先别急,你们才刚到,我看这位熊大人也累了,不如先去睡一觉,旁边的房间就有床,等睡醒再说?”
骆琅看了眼没精打采的小天师,从跳下深渊开始,他们就一直绷着神经没怎么放松过,就算在下落的过程中睡过几觉,也只是浅浅的眯一会儿,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打定主意让小天师好好睡一觉,他爽快地点头同意。
山奎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他们,说是卧室,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宽敞点的石洞,里面凿了张石床,连棉絮都没有。骆琅把小熊放在自己身上充当人皮床垫,玩具熊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胸|口,中间醒了一会儿,心里似乎挂念着什么事,眼睛都没睁开就凑到他耳边说:“骆先生,我觉得那个山奎有问题,他好像根本不想带我们去熔岩瀑布。”
骆琅点点头,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轻声道:“先睡觉。”